酒矸倘卖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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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esus@Feeling (玛修斯) on board 'Tzuchi'
标  题: 酒矸倘卖呒?
发信站: 中正大学寂寞芳心小站 (Mon Jan 29 14:46:05 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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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tzuchi.org.tw/COOL/B001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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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家,父母双全,有两个可爱的妹妹。我是家中唯一的独子。
也顺利的上高中、上大学。照理说,我应该是幸福的孩子。可是,我
曾经痛苦得想轻生。如果不是想到妈妈,我真的会自杀。

  做人为什麽那麽苦?这是我以前的想法。

  直到妈妈遇到慈济,她改变了。在困难的环境中,她能接受,而
不怨天尤人。直到我进了慈青,我才知道我是多麽有福。我才知道我
应该感恩、包容、善解、知足。

  小时候,家里务农,後来搬到桃园,爸爸去做铁工。几次在工作
中把手指头轧伤。在我国中时,爸爸进了清洁队当清洁工。因为父母
都只有读小学,没有办法找到好的工作,所以很期盼子女能好好读书
,将来能出人头地。尤其是妈妈,她到工厂当女工,在家做手工,不
眠不休,供我们三个孩子读书、补习。只想,以後不要像她一样苦。

  国中毕业,我考上桃园最好的武陵高中,妈妈高兴的笑了。我第
一次看到她这麽开心,因为平常她就是笑,也是勉强挤出来的苦笑。

  爸爸脾气火爆,最直接遭殃的是妈妈,她常常暗自垂泪,真是贫
贱夫妻百事哀。记得国中时候吧,爸爸还动手把妈妈打得受伤送医。
之後妈妈带著我们三个孩子回外婆家住,直到爸爸来央求了好久,再
三保证不再动手,我们才回家。

                       ※   ※   ※

  因为家计入不敷出,在我高一时,爸爸添购了一辆脚踏三轮车做
资源回收。每天凌晨,他跟著垃圾车去清理垃圾;工作结束他就去捡
破烂。然後一车车载回家,分门别类整理,之後再载到回收场卖掉。

  那时,家里都堆满垃圾,同学要到家里来,都被我千方百计拒绝
掉。因为爸爸是清洁工,又捡了一堆破烂堆在门口,高中的我只有感
到自卑,而无法体会父母的苦心。

  也是那段时间,爸爸脾气变得更暴燥。不知道是早出晚归,太累
的关系?还是他有病?他常常大发脾气。有时我们睡到半夜,他打电
话叫我们去帮忙。或搬较粗重的东西,如废弃的摩托车等,要是我们
贪看电视,一迟疑,他就破口大骂「三字经」。

  常常,他捡到三更半夜,要我们去帮忙推回来。妈妈总是说:我
去就好了。我说我已经读高中了,力气够大,可以去帮忙。有时爸爸
把废五金或报纸堆在车上载去卖,要经过一个平交道,路面突起,爸
爸踩到那里一定要有人在後面推才上得去。我若跟著去推,心里都很
难堪,深怕遇见同学或老师。

  最令我难过的是父母经常争吵。每天放学,我都在学校徘徊,想
到回家心里就很害怕。又恨不得马上回家,因为怕父母吵架,爸爸会
不会又打妈妈?妈妈是不是又在哭?

  我常常问老天:为什麽我活得这麽苦?同学们都可以快快乐乐读
书,为什麽我不能?我恨!我恨!我可不可以不要活?我很想自杀,
死了一了百了,我就不必这麽痛苦!但想到可怜的妈妈,我又打消轻
生的念头。为了妈妈,我要好好活下去。

                       ※   ※   ※

  高中三年,就在痛苦矛盾中度过。功课不怎麽样,但还是考上了
一个离家近,风评好的私立大学。考上大学後,爸爸也被调去垃圾场
当守卫。每天回家,碰不到他,心里觉得轻松多了。

  记不得是什麽时候,妈妈开始接触到慈济。她变了,变得比较快
乐,也较看得开。她跟我们讲一些因果、轮回的道理,最後总很释然
的说:「我们是前世欠他的,就欢喜还吧!」

  妈妈也曾叫我一起去访贫,可是那时我对慈济没有一点概念,都
让妈妈失望。每次她去共修回来,都有非常喜悦的感觉。有时学了手
语,回来也会认真练习,她哼著歌,沉醉在旋律中,几乎忘了现实生
活的百般艰难。

  就在上一个寒假,邻居吴锈妮同学告诉我,慈青生活营有个同学
临时不能参加,有个名额,问我要不要去?这是第一次,慈济真正进
入我的生命。一个礼拜的慈济营队,我和师父、师姑、师伯、慈青伙
伴们一起。我曾在小组时间,痛快淋漓的倾诉我多年来的痛苦,大家
陪著我哭。尔後,从师姑师伯的个案中,我才知道:我不是世界上最
可怜的人,而是最有福的人;我不应该怨叹,而是应该感恩。

  我跟慈济是如此投缘、相契。只短短一周,我就深深肯定,我找
到路了!当然,妈妈是最开心的了。我进慈济,比我考上高中、考上
大学还要让她高兴。

                       ※   ※   ※

  上个月,爸爸因怠忽职守被开革了。夜里垃圾场起火,他不但没
有及时发觉报警,而且消防车来了、清洁队长来了、市长来了,他还
在呼呼大睡。爸爸失业了,我和两个就读高职的妹妹就没有教育补助
费了。眼看著庞大的注册费怎麽办?

  放暑假前,我跟妈妈说:□去问工头,我也跟□去打工好吗?妈
妈原来在工厂当女工,一年多前,换到桃园机场去做跑道施工。那是
在大太阳底下卖劳力的工作,很辛苦,但工钱比较多。

  高中时,我也曾在补习班、速食店打工,那是按时计酬的。我想
,我已经二十一岁了,身高一八七,是个大男人了。妈妈都能胜任,
难道我不行吗?妈妈很舍不得,而且她更希望我回慈济来参加活动。
我告诉她:我打工两个月,九月再到花莲当志工。妈妈才欣然同意。

  暑假,顶著三十几度的高温,在毫无遮荫的机场工作,滋味真不
好受。刚开始,我中暑不支,妈妈叫我别做了,她说:你是大学生,
怎麽受得了。我说:大学生才更要锻练。就这样,一天天,我的皮肤
发红、黝黑,我的体力渐渐强健,我要赚到学费,也把自己锻练成文
武双全的人。

  机场工地挖一个大壕沟,约有一楼半深。人一下去,连一丝风都
没有,就是站著不动,不到十分钟,全身都会湿透。我们在壕沟里绑
铁筋。中午的便当还是工头派人用绳子「吊」下来,我们就戴著斗笠
在壕沟里吃。虽然很热很辛苦,但我们每做一天,就各有一千多元的
收入,想到学费有著落,就很安心,辛苦也化为欣喜了。

                       ※   ※   ※

  有一次,妈妈脱下斗笠,我猛然发现她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突
然,我有痛哭的冲动。妈妈才四十三岁,过份的劳力,使她显得比实
际年龄更苍老。

  若工作的地方是炙热的机场跑道,飞机引擎的热风常把我们吹得
站立不稳。尤其是吃便当时,狂风卷起沙粒,像□豆般打下来,我们
就要眼明手快的把便当盒盖上,否则就要吃饭拌尘土了。

  「做人真甘苦,吃一顿饭都不得安宁。」妈妈常感叹的说。我心
里也很难过,别人的妈妈都可以舒舒服服、漂漂亮亮的过日子;我的
妈妈却要做苦工,有时还加班,做到夜里十二点。甚至通宵,到第二
天早上七点才休息。

  我安慰妈妈:证严师公说,吃苦了苦,苦尽甘来。妈妈就会高兴
的笑了。我好感恩,在最气馁、最无助的时候,我们总是把师公「请
」出来,为我们母子打气。

  每次下工回去,洗脸的时候,那厚厚的泥尘,总让我看不到盆底
。我发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一定要用功读书,将来给妈
妈过好日子。七月、八月,我在大太阳底下,挥汗做了两个月。领了
三期的工钱,将近五万元,够我注册了。

  九月初,我如愿来到花莲慈济医院当志工。我打电话回家,妈妈
告诉我,我的第四期的工钱是两万三千元。我好高兴,我要把这些钱
做适当的分配:八千元捐给慈济当济贫基金;一万两千元买一个洗衣
机送给妈妈。我们家从没洗衣机,所有的衣服都是妈妈双手洗的。最
後三千元,我要留著开学买书。

  最让我高兴的是,我打电话给爸爸。他问我在那里?我说花莲。
他埋怨道:去那麽远,也不说一声。可见得他还是满关心我的。我曾
恨过他,但也爱他。现在他失业了,身体又不好,神智有时还不太清
楚。但我更尊敬他,更爱他。

 「酒矸倘卖呒!」「酒矸倘卖呒!」

  我家的故事,和电影「搭错车」的情节类似。但结果却大不相同
。是因为我们遇见了慈济。虽然爸爸是清洁工,妈妈是女工,但我以
他们为荣。他们是最了不起的父母,没有天,那有地?没有他们,那
有我?

  我现在只希望快快毕业、快快当完兵,然後扛起一家的重担。让
妈妈不要再去做苦工,而去专心的做慈济志业。妈妈穿起蓝旗袍,一
定很好看。我期待这一天,快快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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