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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转贴】回应《犹大福音》
发信站: KKCITY (Fri Nov 10 22:38:2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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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犹大福音》
吴存仁


　　复活节的前一周，国家地理学会(National Geographical Society)同步发行《犹大福
音》一书及它的纪录片版本。伴随著一份长达六十六页、正反二面以古埃及科普
特文(Coptic，虽然它是埃及文、用的却是希腊文字母)书写的蒲草纸文稿，若干
参与此文稿出土研究的成员对其所发表的言论，恐怕比其实际具有的意义说得更
多、更耸动了点。

　　他们有话可说，当然是可以理解的。这份主後第三或第四世纪的文稿，在历经一
千七百年後出土，几经古董商易手，由埃及流落欧洲、美国、瑞士，最後由国家
地理学会应邀会同诸多跨国研究基金会，以五重非破坏性的□定方法 (放射性碳
定年、墨水分析、多光谱照影术、内文比对与古字比对)，断定了这份文件大约
是完稿於主後300 年左右。这份出土三十年、却仅花费五年时间就成功地完成□
定与比对的成就，在考古学的领域里，的确没有可堪相比的。

　　如同死海古卷反映它所属昆兰(Qumran)社团的信仰、那哈马地档(Nag
Hammadi Codices) 反映它所属曼迪因(Mandaean)社团的信仰，无疑地，这份自埃
及明亚省(El Minya)出土的查克斯档(Tchacos Codex，以最後交予研究的古董商
命名)，也透露了其所属社团的诺斯底宗教(Gnosticism)特质。因为爱任纽(Irenaeus,
高卢地区的主教, bishop of Lyons in Gaul) 主後180 年在他《驳斥异端》一书中
(Adversus Haeresis 1.31.1)抨击一个异端团体，说到「他们捏造一个称为《犹大福
音》的故事」，就为此档增添了一个可能：其实查克斯抄本在主後180 年以前，
还有一个希腊文的版本。如此追溯《犹大福音》的源始，学者Elaine Pagels(她是
普林斯顿大学, Princeton University, 宗教学教授)的一席话「这项发现改变了我们
对早期基督教的认知、推翻了单一宗教的神话」，似乎是挑战了新约四福音、甚
至是圣经正典的权威。

　　更不必说，这份档所描绘的犹大，与传统四福音里那位接受撒但邀约、出卖耶
稣的犹大，是另一位、完全不一样的人物。这位犹大 (为了区隔《犹大福音》与
传统圣经中所描述的人物，本文中以斜体字表示前者、以作分别)，他是耶稣最
亲近的知心朋友，不但了解耶稣，并且顺从耶稣的心意、牺牲自己的名誉，将他
(耶稣)交给犹太官长，好叫他能(按照诺斯底信仰)脱离肉体、重返灵界。

　　当然除了《犹大福音》本身似乎有话要说以外，国家地理频道(National
Geographical Channel International) 纪录片的编导也还另有话要说。除了追溯出
土文件的历史渊源、□定过程、参予判读成员的心路历程，编导最後还安排了三
位作了的结语，其回响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先是水晶教会(Crystal Cathedral Church)
的主任牧师Dr. Robert H. Schuller 说，「我们在圣经中已经有四本福音书了，还需
要一个什麽《犹大福音》吗？」其次是加州查普曼大学(Chapman University)圣经
教授Marvin Meyer、也同时是该校史怀哲学会的主席，他对於这份文献可能对传
统上犹大的历史定位有翻案的可能性，作了斩钉截铁的结论，「不可能」。有趣的
是编导在Marvin 的话一结束(甚至没有留下一秒钟的空档)，马上剪接Elaine H.
Pagels 的话接上，「他 (指著Meyer 说的) 怎麽知道？」，紧接著她将《犹大福音》
与《多马福音》、《抹大拉马利亚福音》并列，并且在预设查克斯档必是出自於
基督徒社团的前提下，很快地表明自己加入为犹大平反的阵营。但是问题不只於
此，由於《犹大福音》的结尾仓促，没有论及耶稣的被钉十字架或复活，因此，
Pagels 的质疑不但是针对著犹大的历史定位，言下之意就是连耶稣死里复活的历
史性、并正典圣经的权威性也一并放在被告的席位。

　　但是查克斯档真的提供了任何证据足以平反传统对犹大的认知吗？一个诺斯
底社团所提供这样一个新犹大的形象，很令我们惊讶窘迫吗？相信更多一点知道
诺斯底社团里其他文件的人，对於这样一个犹大会带来什麽挑战，恐怕许多人都
要哑然失笑。在曼迪因社团的那哈马地档1945 年出土、1977 年文稿面世以前，
人们对诺斯底宗教或诺斯底信徒(Gnostics, gnwstikoi)的认识，主要来自於初代教
父(爱任纽的Adversus Haeresis、伊匹芬尼Epiphanius 的Panarion & Haereses、
Justin Martyr、Tertullian、Clement of Alexandria and Hippolytus、Origen, etc.) 抨
击此诺斯底异端的文集，以及新柏拉图哲学家(Neo-Platonic Philosophers 包括
Celsus, Plotinus, Porphyry)对其哲学的批判。在这二类文献中被提及的诺斯底教
训，其中若干都在後来於曼迪因社团出土的那哈马地档里得到吻合的印证。
曼迪因社团出土的那哈马地文件，澄清了过去对诺斯底宗教模糊的印象。那是一
份由13 册、52 篇蒲草纸所构成的文献，它用以书写的二种古埃及科普特方言
(Sahidic & Lycopolitan)以及它出土的地点离主要诺斯底社团活动地域仅有四公
□之远，都充分述说了这份档在诺斯底宗教领域里的重要性。由它仅有极少数
的文句可以勉强说得上是还可能跟基督徒有关连(Christian redaction)看来，它的
萌芽初期很可能在初代教会以前(属pre- Christian writings)。因此，要说查克斯文
件必然反映了第二世纪末、正统教会後来演变的观点，实在是太大胆的揣测 (充
其量只能说，是一个第二世纪末、受到诺斯底宗教影响的基督徒异端)；更不必
说，Pagels 漠视众多教父驳斥异端的言论、视其为正统基督教会的一支，甚至据
此而出的引申之言「证明了早期基督教会的多元化」，是更夸张离谱的结论。

　　论到在《犹大福音》中以诺斯底语汇彼此对话的耶稣与犹大，他们梦呓的用语充
分地反映了《犹大福音》作者的诺斯底意图。除了那哈马地文件之外，1955-56
年面世的科普特文文献(Codex Askewianus, Codex Brucianus, Codex Berolinensis)
，所包含的《抹大拉马利亚福音》(Gospel of Mary Magdalene)、《耶稣的智慧》
(Sophia of Jesus)、《彼得行传》(Acts of Peter)、《约翰启示录》(Apocryphon of John)、
《真理的福音》(The Gospel of Truth)、《多马福音》(Gospel of Thomas)，都相当程
度地充实了人们对诺斯底宗教那种绝对灵物二元论(a radical anticosmic dualism)
的认识。在这个思维底下，纯灵界(Pleroma)的至高神(the ultimate God)分裂出一
位创造物质世界的次神(the inferior god)、所谓的「智者」(Sophia, wisdom)，以及
介在二者之间的若干灵界活物 (所谓的「执政掌权者」, archons, powers,
principalities, etc.)。人类本有灵性(具备若干灵界的特质)，然而因为肉体的辖制，
需要有救赎者(a redeemer)带来关乎真理的知识(gnwsij, knowledge)、唤醒沈睡的
灵、引导进入救恩。所论及的救赎者在第二世纪末的基督徒异端群体中，被穿凿
附会在基督身上。

　　这些诺斯底信徒持幻影说的基督论观点，与传统教会是相当不一样的。他们认为
耶稣看起来像人、但其实是神，他(耶稣)也没有被钉在十字架上、是另一个名叫
西门的人(Simon of Cyrene, 「古利奈人西门」)代替他被钉。正是因为圣经创世
记中的耶和华神被他们视为这位创造物质世界的次神，後者千方百计地阻挠人类
(以亚当、夏娃为代表)与(诺斯底信徒口中的)至高神连合，因此创世记第三章的
蛇作为真理的师傅、引导亚当夏娃至生命树，其实是(诺斯底信徒眼里的)至高神
的仆人。基於同样的理由，诺斯底信徒不但尊崇创世记第三章的那蛇，也同样尊
崇(犯罪的)夏娃、该隐等传统教会认为是圣经中负面教材的人物。不必再赘述，
四福音书中的犹大在《犹大福音》中被选为导引耶稣的灵性教师，角色一下子咸
鱼大翻身(猪羊变色？)，难道对那些诺斯底信徒而言是偶而或即兴之作吗？断乎
不是！
　
　　尽管Pagels 之辈的错误推论不是一目了然，但编导以她的话作为该纪录片的总
结之语，确有在动机方面的可议之处。与其说这份文件真有如该片所暗示，「直
接挑战传统基督的信仰」、「震动基督教的根基」. . . ，或许更有可能的是：这片
的编导赶在复活节以前、「达文西密码」(Da Vinci Code)这部电影出片前夕发声，
其实是为後者拉抬知名度。

　　至於该纪录片简化了正典形成的过程，是过分夸张了爱任纽决定性的角色。爱任
纽的确用「四风」的譬喻，来解释为何在还有其他诸多论述耶稣生平的著作中独
尊四福音书，但同样的譬喻，他也用来解释为何耶稣的生平只有一次、却需要有
四本福音书来作广角度的观察。与爱任纽同时候的人，对於正典确认的步伐并不
一致，埃及的克利门(Clement of Alexandria)还在引用Gospel of the Hebrews 与
Gospel of the Egyptians、叙利亚教会也还使用Gospel of Peter。另方面，罗马教会
却在引用约翰福音的若干段落时，显出犹疑。不过主後第三世纪的有名抄本p46，
显然透露当时基督教会已有相当一致对正典的共识，而将四福音书及使徒行传都
编列在内。至於四福音书以外，西乃抄本(Codex Sinaiticus)还含有巴拿巴书信、
黑马牧人书(Epistles of Barnabas 及Shepherds of Hermas)，亚力山大抄本(Codex
Alexandrinus)还含有克利门一书、克利门二书、所罗门诗篇(1 Clement, 2 Clement,
Psalms of Solomon)，明显地，各地的教会要等到经验过实效与异端(Marcionism,
Gnosticism, Montanism)、正反二方面的挑战之後，才切身体会到维护正典的重要
与必要性。这样看来，编导特意凸显爱任纽一人「独断的」抉择，实在是有以偏
概全、刻意抹黑的嫌疑。

　　最後，论到这部纪录片的推定逻辑，就令我们基督徒生叹了。编导诸求第二次世
界大战期间纳粹(Nazi)残杀灭族犹太人的暴行，是因为圣经四福音书「错误地」
将犹大「出卖」耶稣的恶行与犹太人的命运绑在一起。这样错误的理解并没有圣
经根据、更没有经文支持，但是无法辩解的是，纳粹的猖獗难道不是当日德国教
会的默许、不敢发声抗衡、被动地成为共犯，以致这段教会历史不幸地成为编导
笔下极具说服力的负面教材？也就是说，昔日教会的错误「示□」让编导得以理
直气壮地继续推论：就是因为圣经四福音书对犹大「出卖」耶稣之举有错误的描
述与注释，才导致後来的纳粹暴行；至今唯有为犹大平反，才能纠正教会及基督
教信仰所犯的过错。至此，在面对编导挟天子以令诸候的推理逻辑下—「查克斯
抄本所拥有无可辩解的真实性(authenticity)，必然具备有对『平反犹大』一事同
样无可抗拒的权威性(authority)」—教会显然已经落於「後手」(defensive position
in chess)的不利处境。如今唯有步步为营、据理力争，护卫圣经的真理与权威，
才得破解所谓「历史典□」的错误印象。行文至此，就是要指出这个所谓的「历
史典□」，实在是有破绽的，可是这个不认识我们主耶稣的世界，不只是欠缺一
个从教会来的解释，也还欠一个从教会来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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