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往年惯例,农历七月渡暑假,不过恐怕是个坑。
而且这是插队的(突然冒出来),如同以往插队的书,创意不足、老梗,但觉得
非写不可。
这种感觉很难受。
所以罗,我先说明这是个不补的大坑,善尽告知义务。
自行跌坑者,说书人不负任何赔偿与责任。
谨此。
「□?原来□叫半夏啊?好奇怪的名字。」
「半夏是一种中药啦,没常识也要看电视啊!是吧?小夏?□爸妈是中医师?还
是开中药行?」
在这个小花店打工三年了,我还是不太会应付人类。尤其是…手指很黑的那种。
这两个在附近银行上班的小姐,对花店来说是细水长流的重要客户…但死在她们
手底的植物亡灵真是不计其数。
连黄金葛和过手香都能种死,我只能尽量劝她们改买切花,造的孽比较小。
真可怜,明明是那麽喜欢植物的人…但种什麽死什麽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天份。幸
好她们不生活在得下田的古代,不然饿死指日可待。
「…半夏是一种中药没错…但花既不好看也不好种,块茎有毒喔!」我赶紧阻止
她们的幻想,「今天剑兰很漂亮喔,起码可以开一个礼拜,而且是特别的砖红色
,很美唷。」
她们有点失望,「拜拜花不好看啦。」
「不不,别让偏见给局限了。」我赶紧大力推销,「剑兰真的很美…现在刚露出
颜色才是购买最好的时候唷。□可以看她一朵朵的开,那种美绝对不输任何昂贵
的进口切花。而且不是传统的大红色,很特别呢。价格也很便宜,买了不会後悔
喔。」
最重要的是,这个礼拜□们就不会来买…或者说摧残其他可怜娇嫩的花了。剑兰
菊花这类供拜拜用的花,因需求所以产量大,特别的强健。
「既然小夏这麽说…就这个吧。」当中个子比较高的林小姐笑著点头,「小夏推
荐的准没错。」
「嗯嗯,我也要。」个子比较矮的李小姐也点头,「小夏建议的花都活得比较久
一点。」
最後我附赠了一大把今天修下来的黄金葛,因为她们把那一桶二十支的剑兰都买
下来瓜分了。整理整理,其实还是挺漂亮的。
希望能挺过一个礼拜。
半夏…吗?
其实,的确有种中药名字叫作半夏,但并不是我的名字由来。据说我出生时是农
历鬼门开那天。但应该非常炎热的农历七月,却异常寒冷,阴雨绵绵。
家里发生很多怪事,到我出生那天更加剧烈。最後求助於一个大师,将我取名为
「半夏」。
家里的怪事的确就因此消失了…却集中到我身上。
能活到这麽大,真是侥幸,或说诸多贵人加持。连我父母都抱持著我随时会夭折
的心情,把我养到二十岁呢。
我是十三岁时知道真相,大受打击。难怪爸妈对我那麽敷衍纵容,难怪我从小伤
病交加,一直都没什麽平安的时光。
原来从某个角度来说,我是…「供品」。
但说恨他们什麽的…那也没有。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办法吧?普通人怎麽跟未知
、甚至看不见的神□抗衡呢?即使遇到许多贵人,我还是只能勉强把大学的上学
期念完,就毫无办法的休学了。
虽然我也觉得不公平、毫不讲理。但我毕竟受著身为「人」的束缚,没办法看著
自己成为灾祸的根源,毫不在乎的看著身边的人被殃及。
去串门子喝茶了一整个下午的老板终於心不甘情不愿的回来了,我跟他清点卖了
哪些花与盆栽,准备点收银机的钱给他,却被他马虎的打发。
「…老板,要补的切花我整理好了,记得补…不要补太差的,最少你也看一下。
还有啊,不要人家塞什麽就收什麽,卖不完啊!…」
「好啦好啦,」老板挖了挖耳朵,胡乱挥手,「去去去,我也要关门了。」
大概,又赶著去喝酒吧?白天喝茶晚上喝酒…这些中年男人真的是、真的是…令
人无言了。
返家时,傍晚五点,正是逢魔时刻。夕阳馀晖处仍是烘热,但晒不到的地方却沁
出森森凉意。
穿过蜿蜒的巷弄,巷底切割草莽荒芜的泥土路,身後却传来阵阵足音,拖著脚步
。
我站住,身後的足音却带著急切的低吼咆哮,蹒跚的接近。
「喂。」我掏出放在口袋里的栀子花瓣,「有地府文书的我都跟他没完了,何况
你这种想浑水摸鱼的?」
虽然很不想转身,但我还是转身了。这些抓交替的、贪求软弱人魂的家伙,总是
烂得宛如恐怖片。即使司空见惯,谁会喜欢看这些腐烂得恐怖的家伙?
偏偏这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的。
深吸一口气,吹向掌心有些枯萎的栀子花瓣,人的生气和栀子花的香气交融在一
起,无声而响亮的共鸣,像是无数利刃般支解粉碎了那个烂得可怕的家伙…凡人
称为「厉鬼」的东西。
虽然只是驱赶而不是灭毁,但我还是觉得很累,从骨子里沁出深深的疲惫。
所以隔壁的恶犬朝著我大吹狗螺时,我没有赏它石头,而是视若无睹的走过去。
在天色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月亮尚未升起的时刻,我赁居的家,草木疯长,看起
来十足十的像鬼屋…破旧的铁皮屋,锈蚀斑斑,像是随时都会垮下来,掩埋在过
多的植物下。
据说顶多长到一百五十公分的栀子树,非常不科学的起码有三公尺高,开著无数
的白花,香得令人头晕。
六单瓣的栀子花,其名为「玉荷」。昏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精魄的身影,有
种不妙的感觉在蔓延…
果然。在农历七月,或其他月份的大凶日。冷淡寡言的白玉荷,会凶暴化成黑玉
荷。目露血红凶光的冒獠牙,正蹲伏在他本体下的阴影处,嘎吱嘎吱的吃著可疑
的东西。
我不想知道他在吃啥。
「哦--活著回来了,吗?」黑玉荷停了嘎吱声,隔著窗问,语气很嚣张、轻佻
。
正在换衣服的我,根本不想回答他。
真不明白,给我最初花枝的那位女神官,沈静淡漠,就像平常时的白玉荷。被人
所种植的植物妖不是应该类其主吗?为什麽会出现黑玉荷这种凶暴恶劣的性格呢
?
「不理我?哼哼哼…」黑玉荷非常没有礼貌的穿墙而入,拖著…不知道是什麽东
西的残骸。昂首睥睨的居高临下,「卑贱的小丫头,没我庇护□早死得连坟都没
得有,现在待我如此之傲慢?跪下!趴著领受我的赏赐吧!」
他扔过来的东西,大概是,没烂乾净的死人手骨…之类。
「…龙翔云柱,凤栖梧桐。天之九重,阴阳混同。司命命之,无敢不从…」我竖
起手诀心情不是很愉快的念念有词。
别问我这是啥意思,我也不懂。这是贵人女神官教我的。
果然黑玉荷啐了一声,卷起他的「赏赐」,退了出去,心情非常恶劣吧…嘎吱声
更大更故意。
…我这才发现自己衣服换了一半。
为什麽?到底为啥啊…女神官种出来的栀子花会是男性(或说外观是男性)?
「埋在你根底下就好了,吵吵吵吵些什麽?!」我对著窗外大吼,却发现让自己
的头痛更剧烈。
我讨厌凶月或凶日。这种时候,总是特别难受。更讨厌的是,这类日子的夜晚,
总有种类似发烧的倦怠感,汹涌而来。即使在玉荷浓郁的花香屏障里,还是感觉
得到遥远的、憎恨邪恶的味道。
冤亲债主的气味。
太不合理了。为什麽祖先犯下的罪孽,是由子孙来承担呢?为什麽这种复仇会是
合法的,能够领著地府文书来催讨呢?
催讨的对象由冤亲债主所定,方式也由他们所选择。没有规律,也没有规□。就
算把我弄死了,债务未必就了结了。
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眼睛睁不开,我想我是昏睡过去了,但是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一只冰
冷的手覆在我额头上,几声不怀好意的狞笑。
但空气乾净了,我终於真正的、睡了过去。
六点多钟,我就醒了。漱洗时发现自己有够憔悴,黑眼圈都冒出来了。令人厌恶
的农历七月。
但我还是起床把所有该浇的花都浇了…有些花的位置淋不到雨水,有些花光雨水
不够,有的花即使地植,这样的大热天还是需要饱饮一顿,才能熬过猛烈的□阳
。
事实上,这个锈迹斑斑、几乎散架的铁皮屋,完全是靠蔓性植物缠绕巩固的。现
在当值的植物是,卡罗莱纳茉莉,花市名为「法国香水」。
秋季开花,楚楚可怜的小花黄而香,和栀子的香气非常和谐。但卡罗莱纳茉莉却
不是表面上那麽无害…事实上这玩意儿全株剧毒,食用会造成会造肌肉松弛、呼
吸衰竭等症状。
但在玉荷左右,只有卡罗莱纳茉莉能活得欣欣向荣,其他植物都绕著玉荷长。
浇到玉荷的本株栀子花时,他冷漠的看著我,一言不发。
天亮了,所以黑玉荷又变成白玉荷吗?
但这位栀子护法,他马的有个性。自从阡插成活,开始保护我起,就拒绝命名,
说他早有名字,「玉荷」。後来我翻资料,才知道栀子花别名玉荷花。
更有个性的是,一开始我被他的双重人格吓个半死,他却坚持没有什麽双重人格
,更没有什麽黑白,只有「玉荷」。
「人有喜怒哀乐,植物有个情绪高低,何足为奇?」他淡漠的回我。
…随便了。
「□的脸色比死人还差。」很少开口的白玉荷说。
「还好。」我掂脚采下一朵栀子花,「只是脑袋像是有一千根针在钻而已。」
他没有回话,只是飘然上树,凝视著阳光,神情空白而愉悦。
其实,我还比较喜欢十句回不到三句,懒得理我的白玉荷。
另一个…太想也太爱跟我「互动」了,实在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太令人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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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子谈鬼说狐,案牍劳形,穷经而皓首。然日渐虚耗,感来日无多。
一日泣於伦子曰,「吾墓望铭之『彼皆耗尽,再无所存』。」
伦子慨然应之,曰,「必铭『此人已乾』。」
--蝴说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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