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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 不恐怖的鬼故事 下
#1
音姊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 (ptt.cc )
nallwang:音姐!抱!!是说全部当天的工作人员都"生病",难道大家都    08/10 21:08
推 nallwang:知情不告吗?否则被牵连也太倒霉了                       08/10 21:09

嗯...,所以其实我标题下错了(反省。

这篇其实应该叫"有点倒楣的鬼故事"(捻胡。

然後,你们真的觉得故事中施医师的病人很可怜吗...?

我一直觉得最可怜的是现在面临 护病比1:15的病人...
(台湾过去的理想制度是一位护理师照顾8位病人)

大家要好好珍惜台湾现存的医护人力,因为医疗环境已经在崩落了(笑。←唉呀离题

--
--


後来终於有人得到施医师家的住址。


施医师的房东打电话到医院,经过再三转接终於转到人事管理部去,那个中年大妈嚷嚷著

施医师已经欠了半个月的房租,怎麽打电话都没有人接,她忍无可忍才打电话找到医院来

。



後来管理部终於在房东陪同下拿著钥匙去开他租屋处的门,所有人心底最深的恐惧终於得

到证实。



施硕明所有东西好好的都在,包括手机钱包公事包,安静的盖著一层细薄的灰。



其馀的,在开门那瞬间,不用去找就已经从嗅觉得到了证实。



房东大妈远远站在房门口,搓著手喃喃念著真夭寿这一切不会真的发生吧?等进屋里的人

甫开浴室门、大妈就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其馀人毕竟是医院做事的,除了纷纷耐不住恶臭夺门而出外,还是冷静的打了电话报警。



施硕明的遗体在浴室里,他衣著整齐、穿著医师袍,泡在一缸已经泛黄发黑的水中,不过

头是仰躺在浴池外,牙刷架上有一罐空无一物的安眠药瓶,暂时还无法确定死因。



奇怪的是,虽然已经泡了近一个月的水,身上可见的孔洞都已经长蛆,也发了恶臭,他的

身体却非常完整。



没有应有的肠鼓气,没有皮肉肿胀脱离,没有见骨,甚至毛发都还平顺的贴在皮表上,就

像一具新鲜的□体。



验□报告明明确立施硕明已经死亡超过两周以上,上述的一切都很不科学。



施硕明的死是个突发的恶耗,低迷的气氛在院内漫延开来,所幸人类是非常擅於遗忘的动

物,尤其在对於生死都非常稀松平常的医院更是如此,所有惋惜的声音连同姜院长发的追

悼信函、渐渐被更重要的院内公告取代;就连媒体的报导都捱不过两天,就被更辛辣的社

会事件更新;X大医院神外名医施硕明的死亡渐渐成为一个陈旧的过去式,如同废弃在路

边的报纸上印著他死讯的篇幅上头、一块模糊脱落的墨渍。



而李主任透过关系,刚拿到施硕明的验□报告。



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面对著萤幕,眼镜镜片上反射著施硕明□体的照片。



照片里施硕明的双眼向著他,眼眶爬满了腐蛆,所幸如此,他不用看到也不用猜想若那双

眼还在,会是什麽样的眼神。



李主任一页一页的往下看著验□报告。



「哼哼哼哼、哼呵呵呵呵……」他点完了最後一页直接关闭档案,将它删除,顺便清理了

一次资源回收筒。



「呵……那又怎样?」他轻柔地阖上笔电面板,双手撑在桌上,两手姆指交叠著,上下来

回交叠。「施硕明,你生前玩不过我,死了也只能说明你自己是个懦夫,玩输了就选择用

死逃避?终究到最後,你还是被我踩在脚底下,懦夫、懦夫、懦夫,哈哈哈哈哈……」



深夜的主任办公室里,李主任一个人在里头闷著声猖狂。



门外,薛小芬停下了正要压下门把进去的动作,选择了闷不吭声离开。



--



手术室请假的人们像是得了恶性重感冒,每一个都没有回来。



这种时期搞失踪很敏感,所幸所有人都有接电话,不用担心施医师的例子重现,但开刀房

Leader很焦虑,尤其人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她几乎快哭著求大家即使抱病也要回来上班

;但一向都很有责任感的护理人员们每一个都以病重为由拒绝而直接地挂电话,一点转圜

的馀地也不给。



这让薛小芬变得很忙碌,相当忙,她已经连上快两个礼拜的班完全没有休假,但此时却宁

愿让自己继续这种生活。



忙碌一些,她就不用去想那些让自己很害怕的事情。



虽然她表面维持得很镇定,但自从施医师被证实死亡後,没有一天她不是活在恐惧里。



她每天自愿一人顶替两头班,累得一回宿舍几乎只剩洗完澡的力气就能直接倒头睡,虽然

连续好几晚、那天开刀房里施硕明在她面前倒下的画面在梦里不断重现,但能平安见到阳

光地醒来、再忙得焦头烂额直到下班,然後重覆同样的循环,已经是她目前最奢侈的心愿

。



施硕明是自杀的,某个层面来说,她相信是她害死他的。



而加护病房那些突然猝死的病人真正的死因又是什麽?



据术後加护病房里同事的说法,生命侦测仪的厂商已经派人来了好几趟,每一次来都纳闷

的说机器一点问题都没有。但那些原本属於施医师、而後被李主任开完刀的病人被发现异

状时,每个都是在稳定的呼吸心跳及血压的状况下被发现面目狰狞、双眼突出张嘴彷佛无

声大叫的姿态,一旦被发现後病况就会突然急转直下,再因为各种想得到或想不到的术後

并发症急性死亡。



当施医师的□体被发现後,就开始有人私下说:「这是被诅咒了吧?一定是……施医师不

甘心主任的位置被李医师拿走,所以要开始展开报复的诅咒……。」



那天有参与那场刀的人会突然生病也是这个原因吗?



大家都能平安活到最後吗?



那麽,什麽时候会轮到自己?



薛小芬每一天的生活无不活在恐惧的阴影底下。



宿舍莲蓬头浇灌著热水、哗啦啦的冲湿她的发丝及身体,她又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此时只

想先好好洗完澡褪去一天的疲惫,再一如往常的早早上床睡觉。



磅□——浴室外突然传来房间门打开之後又重重关上的声音。



薛小芬依然洗著头,热水打在她身体上。



不以为意,大概是她的室友淑凤回来了。



然後她手上的动作慢慢、慢慢停了下来。



淑凤今天上的是大夜,不到半小时前她们还在医院走廊上打过照面。



那麽,进来的是谁?



整个空间突然变得很安静,她的全身紧收,连莲蓬头的水声都听不见。



她扭紧水龙头,头上还有泡泡、全身滴著水滴,拉过浴巾围住身体,打开浴室门。「……

淑凤?」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听错了,是隔壁室友关门的声音吗?



恐惧莫名著回到浴室,想著快快洗完就早点睡吧,再扭开莲蓬头时,喷出的是红色的鲜血

。



薛小芬的脸直接正中,但她完全惊呆了,直到血液窜进她的口里、味觉跟嗅觉都感受到那

股腥味。



她想跳开,却不听使唤的跪倒了下来,高度正好直接面对浴缸里的东西。



一具全身发蛆的男性□体,坐卧在浴缸内,双手摊在浴缸外,头歪斜一边正对著她,一袭

医师袍上的蓝色缝线写著施硕明的名字。



「……——啊!!!」薛小芬的眼泪夺眶而出。



施硕明的身体则在她的惊叫声中动了动,坐了起来,把那双生蛆的双眼对著她,几条蛆□

随著他的移动滚落了下来。



『小芬啊……』施硕明——那具根本不知该说是鬼魂还是□体的东西张开嘴,一股恶臭伴

随著寒气,还有更多滚落的蛆:『我是这麽信任□呢……』



「施、施、施医师……」薛小芬光裸的坐在地板上,双腿发软,只能奋力地蹬著脚踝朝墙

角退去。「不是我……对不起,但不是我……」



『是吗……?』施硕明的眼框又落下更多的蛆,泡在浇灌下的鲜血中,朝她光滑的肌肤爬

去。『那麽,给我的东西里下药的是谁呢……』



「不是我…李主任……不,是李医师他……」她抖得只剩下微弱的气音,眼神在施硕明半

腐的脸还有脚边的蛆□间扫□,满脸眼泪鼻涕。



『所以一切都是李医师的错?嗯?』施硕明踏出浴缸,用带著死亡气息的脚步朝她缓缓走

近,莲蓬头持续喷著□红的鲜血,淋在他发青的躯体上形成一种苍白而强烈的对比。『是

他逼□设下那个圈套?□要告诉我□是无辜的?那帮助他的□……又算什麽?』



「不…不是……对不起…施医师对不起……」



双眼因为过度恐惧已经完全失焦,却又那麽明确的看清楚施硕明身上每一个轮廓,用力蹬

几下腿後背脊抵上冰冷坚硬的墙壁,薛小芬终於退到无路可退。



施硕明蹲了下来,带著腐气的冰凉双手捧住她的脸。



薛小芬的牙齿剧烈地打颤。



两根冰凉的姆指从她的下巴延著鼻梁向上,最後在她的双眼处停了下来。



『这样看不见是非黑白的眼睛……不要也罢吧?』



薛小芬只看见施硕明那双没有眼球的眼睛弯了起来,像是他生前常有的、很柔和的微笑。





莲蓬头的水喷了一整夜。



隔天早上淑凤回宿舍,看到的只有满浴室的蒸气和热水,还有清清爽爽的房间;薛小芬床

上的被子还是昨天相同的折痕,彷佛昨夜根本没有回来过。



--



李主任这两天看起来不太对劲。



所有人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最近院内的怪异事件,都跟李主任有关,源起於施医师对他

的怨恨;虽然所有人都很小心的没让耳语传到李主任耳里,但他越来越易怒的情绪突显在

每一天的工作上,所有人面对他时免不了扫到几个台风尾。



奇怪的是,每天处於这麽恶劣的情绪下,李主任却胖了。



本来体型只能说稍偏壮硕的李医师,看起来更显福态……正确来说,身型其实没什麽变、

但肚子更大了。



别说外人看出来,就连李主任自己都有感觉;他去会了肝胆肠胃科主任,抽了血,拍了X

光,甚至很慎重的扫了核磁共振。



「这个嘛……除了本就有的一点高血压跟尿酸的问题外,血液报告的指数都正常,肝也没

什麽毛病…不过……」



肝胆肠胃科主任姓王,跟李医师也是多年的老交情,同为医师在讨论病状时也不会太客套

,他把X光片往灯箱上一贴,不用特别指出,李医师就感觉到颈子一阵发紧。



「这是什麽?」他看著X光片中胃部的位置,莫名的一个大黑点,像是腹部长了一个巨大

的肿瘤、撑满在胃里。



「光这样看不出来,X光片只看得出黑黑的一大块,核磁共振的结果更奇怪了……那东西

……每一秒都在动,根本看不出轮廓。」



「每一秒都在动?」李医师按著腹部,只觉得一阵做恶。



「里头有这麽大一个东西,你都不觉得不舒服?」



李医师想了想,摇摇头。



迫不得已,马上安排了胃镜。



怪异的是,本来很正常的胃镜一通过李医师的食道就出了问题,第一支先是摄像镜不明原

因破裂、第二只是前镜灯泡乾脆地坏了,第三支一进到胃里,显示器画面就是一片黑、什

麽都看不出来。



两个资深医师面面相觑,饶是他们这样经验丰富的名医,面对这个不明病灶,也感到不解

甚而毛骨悚然。



「老李啊…我看这个…也只能这样了吧……」王主任很小心的措词。「我看乾脆,我帮你

开个刀,直接看看是什麽东西……」



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李医师只能同意马上安排了最快的手术。



隔天一早,医疗大楼一楼第一手术室。



李主任已被完成全身麻醉,呼吸心跳稳定地躺在手术台上沉睡,王主任站上主刀台,伸出

手的同时瞥了站在身旁递刀的护理师一眼。



「小芬今天没上班?」他随口问。



「她前天就没来了,虽然打过电话请假,但这两天都联络不上她。」



「她不是住宿舍?跟那个谁住在一起……淑凤?」



「淑凤说也两天没看到她了,有点恐怖,希望不是也失踪了……」



「真是的,怎麽院内最近尽出怪事……」王主任摇摇头,确认好所有仪器都正确运作後,

往李医师的肚腹划下第一刀。



手术刚开始都非常稳定地进行,等筋肉层层叠叠切开,划破胃的瞬间,一阵黑血破腹喷出

,□了围著手术台的医护人员一脸。



事情发生太快,所有人都怔了,还是王主任先回过神大喊:「止血、止血快!!!」



副刀拿著电烧才刚要动手,啪的一声灯光灭了。



空气中弥漫著一股浓厚的血液腥臭。



所有人僵在原地,黑暗中只有众多仪器面板的灯光提供著非常稀微却了无作用的光亮,大

家都在等,等著几秒钟後会启动的紧急供应电源。



紧急供应电源迟迟没有启动。



黑暗中,有人响起第一个尖叫,接著是此起彼落的崩溃嘶喊;在密闭幽暗的手术房内,所

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往一个非常不自然的光源集中——



全身泛著惨白青光的施硕明,站在王主任的位置旁,低著身从李医师的胃里挖出一个黑成

一团糊、血淋淋的东西。



啪一声灯开了。



站得最近,也惊呆了的王主任,从溅满了黑色血沫的眼镜缝隙间,不由自主地低头往李医

师的肚腹看去。



墙上的液晶萤幕同时显示出李医师身上的切面,所有人瞬间张大了嘴,同声惊恐地嘶声尖

叫。



站在王主任身旁的护理师直接吐了出来,接著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载浮载沉在李医师破开腹腔里的东西是一颗人头,凌乱的发丝结著血块,密密麻麻地攀在

胃部,像在他胃中结了层层叠叠的纠结发网,沾血斑驳的眼皮半开半阖、缝著凌乱的缝线

,双眼球则从缝线间隙突了出来,结膜充血,像翻著红色的白眼。



王主任还在恐惧与拔腿就跑的两个情绪间权衡,就先感觉自己一阵做恶、怔怔与那颗头颅

对立,直到那颗头眼中的血液突破黏膜自双眼涌出,滑落过左眼角那颗泪痔。



恐惧突破顶点之後反而会微微冷静下来,所有人才发现那张带著泪痣的脸看著有些眼熟…

…



「小芬——!!」



「施施施施医师……」因为人力过度不足只好自己也下来当流动护士的护理长惊恐过度,

一个重心不稳磅□把器具台撞翻,周围的人却没心扶她——当随著她手指的方向看清手术

台上施硕明还站在那里,一个个急著夺门而出。



怎麽拍怎麽喊,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一动也不动。



而僵在施硕明身边好半晌的王主任随後也好不容易找回力气,半滚半爬地奔到门口、跟所

有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施硕明全身整齐的手术装备,站上主刀的位置,对在场的所有人露出温和的笑脸。



『很完美吧?』他捧起薛小芬的头颅,向所有人展示她苍白的脖子下乾净俐落的断面。



被提在他手上的薛小芬的头,青色的嘴唇微张,持续著无声的死亡抗议。



「施医师!!」全场最年长的王主任即使心底怕的要死,恐慌间还是出了声:「你…你为

什麽要这样?」



『因为这是我的使命,』施硕明把薛小分的头颅安在呼吸器上,这时所有人才注意到一片

混乱中,连接著李主任的呼吸器只剩下制式的帮浦作用,心电图早就化做一条直线,还有

底下平静无波的红色数据0。『成功开完最後一场刀……就是我的使命。』



施硕明把脸转向手术室摄影机,在镜头下,口罩也无法掩盖住他冰冷的笑意。『下一个…

…就是……』



--



事情终於发展到无法再用常理解释及掩盖的程度。



彷佛嫌恶耗不够多般,李主任暴毙在手术台上的消息风风火火传遍全院,引起一阵喧哗唏

嘘;奇怪的是,那台刀一结束,所有参与手术的人员全都请了假避不见面,李主任的死蒙

在一层神秘的面纱内,除了官方说法外,没有任何的说明与解释。



捕风追影的媒体来过好几趟,让公关烦不甚烦,连带全院员工都被下了封口令,禁止对外

发言;但当李主任夫人哭著闹进医院里、要院方赔给她一个丈夫,所有人都引颈盼著有好

戏看了。



不过她被院长请进办公室後,没两小时就惨白著一张脸走了,什麽也没再多说。



八卦跟神秘感是其次,更棘手的还等著九楼病房还有门诊部。



院内的两大神经外科医师都不在了,住院中的病患只能拿慢性的老问题先用别科医生当挡

箭牌撑著,但那些怎麽挂号都挂不进的门诊病患依旧让前线一个头两个大,三番两次请示

的结果都只能拖延再拖延,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客诉电话,最後逼不得以外聘了个它院医

师塞进来补神外的缺,才勉强平息。


两个主治医师在没有任何交班的情况下先後离开,留下来的後续处理就够九楼病房乱成一

团,所有人从一上班就必须忙著追病人的报告跟後续追踪,新来的医生则忙得焦头烂额又

有些半状况外,导致所有治疗像火车连环撞似的挤在一块,每个人上班时都是绷著一张脸

在病房里横冲直撞,情绪非常不好。



「搞什麽啊,新医师在跟我要一个月前门诊的超音波检查报告,谁会知道那种东西在哪里

?」



大夜班发药时间,九楼护理师A在药车前抓药、一边对另一位同事B抱怨。



「是哦…真的很惨耶,当时的报告谁做的啊?」



「施医师。」A压低了声音,脸都垮了下来。



「门诊报告啊……那会不会留在诊间?□去找过了吗?」



「谁敢进去啊!!」她拍了B的手臂一下,随後又压低声音朝她挤眉弄眼:「□没听楼下

的人说……听说施医师後来有出现……」



「哇哇哇!!不要说了啦,我会怕!!」B哀叫了两声制止她,但还是就事论事:「那□

那报告怎麽办?生不出来不怕新医师当□?」



「不然……」A转著眼珠子快速扫了护理站一圈,落在新进的学妹身上,她招了招手:「

玲玲,简玲玲,□过来。」



正在写护理纪录的简玲玲放下病历走了过去,她是护专刚毕业的二十岁新护士,进单位才

刚满一周,常常让学姊呼来唤去,不过对她而言什麽都还新鲜、心还是热的,也就很乐於


被使唤著院内四处跑。「怎麽了学姊?」


相较於她的天真,学姊A、B眼中闪著狡黠。「□知道我们医疗大楼一楼是门诊诊间吧?

」



「嗯,我知道。」简玲玲点点头。



「那太好了。」学姊从护理站抽屉找出一把钥匙,塞到简玲玲手上。「□去一楼找15诊的

诊间,里面有一个抽屉专门放超音波的报告,□去找一下903房病人的,新医师急著要,

快、快。」



简玲玲领了钥匙,就被学姊仓皇的赶进电梯里,心里还有点纳闷,什麽样的报告需要这麽

急?



不过她甫到新单位,也感觉得到这阵子院内漫延著一阵不寻常的紧张感,虽然待了一阵子

、也大概知道是之前的医生相继请假所造成的,她还是不敢多问,反正也不吃什麽亏,学

姊们交代的事赶紧办一办就是了。



深夜的门诊楼层很阴暗很空旷。



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提供的照明只有紧急逃生动线的绿光、还有远处急诊室折射过来的

微弱日光灯,简玲玲拎著小手电筒穿越一道又一道长廊,最後终於在最深处的转角间,看

到挂著第十五诊间的牌子。



门口挂医生大牌的栏位是空的,这让她有点纳闷,还是拿了钥匙开门。



十五诊间内有种很特别的味道,虽然医院里每个地方差不多都是这种味道,不过这里好像

更冷了一点……空气中弥漫著一种久未使用的房间特有的气味。



那个味道让她想到以前上解剖学时用的福马林。



她找不到灯的开关,只能用手上的手电筒一个个搜寻,扫过墙上的白板时,看见挂著的牌

子:「责任医师-施硕明」。



这名字对简玲玲而言不太陌生,她很多病人的病历上都盖满了这个名字,但从她进单位开

始,就没见过这位医师,曾经问过学姊,学姊们也只是闪烁其词地说:这个医师已经不在

这里了。



简玲玲继续找著她要的东西。最後在门边的档案柜上,总算找到一个写著超音波报告的小

抽屉。



顺利的从里头抽出学姊交待的903房报告,刚关上抽屉要离开,一转身,听到笔掉在地板

上的声音。



「撞到了吗?」她咕哝了一声,弯下腰要捡,光线在冰冷的地板上四处搜索。



手电筒的光源照到一双男性的皮鞋尖。



趴在桌子下的简玲玲完全出於本能,把手电筒光线缓慢、缓慢、缓慢的,沿著那条黑色的

西装裤朝上探去。



那男人坐在医师椅上,侧弯下腰来与她对看,脸部离她只有不到15公分的距离,近的简玲

玲可以闻到他皮肤上冰凉的腐气,还有眼部一对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



姜院长面前摆著威士忌杯,他已经喝了很多天的酒。



从李主任在手术台上暴毙之後,他完全无心工作,每天只有恐惧,还有焦虑。



他的桌面上除了酒杯外,其他的东西很简单,一具电话,一支笔,一座惯性定律的摆设,

四个钟摆状的小球组成的,依照顺序会一个个从左边敲到右边、再从右边敲到左边。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一张光碟片。



那张光碟是他从手术房行政那拿来的,严禁任何备份外流,手术一结束就被送到他这里,

就是王主任给李医师开刀的那场手术纪录。



他只看了两次,一次是手术结束後、楼下还乱得风风火火时;一次就是放给李主任妻子看

。



除此之外就那样摆在他桌上,光摆著就够他牙齿打颤。



不信教的他,这几天来其实什麽方法都试过了,包括请来了牧师跟神父祷告,医院地下室

有宫庙抬了神轿来绕了好几圈哇啦哇啦念经文、也重金买来传说很灵的锺馗庙香灰低调地

在全院□了几个重要角落、甚至还请了道师来祓禊……总之,只要他听说过有用,能试的

他全试上了。



身为一个医师,永远保持科学及医学第一立场多年,他知道这很荒诞。



但还有什麽比那张邪门的光碟里,那个该死的施硕明还更荒诞?



□下一个□是指什麽?下一个是谁?!



为什麽他就是觉得当施硕明转头向摄影机的最後那一笑,就是冲著正看著画面的自己?



姜院长的医师袍口袋跟皮夹里各有一条十字架□子,另一边的口袋放著妈祖庙、关帝庙的

护身符,西装裤口袋放著玉皇大帝的照片,胸前的衬衫袋有城隍庙的香灰。



从看过那段录相至今,他每天都活在不知名的死亡恐惧里。



但该来的一直没有来……或者说,其实他也不知道会来的是什麽?这世界上没有什麽比未

知数的恐惧更无边无际,若没等到,他就会怀抱著这种恐慌一直度过馀生;等到了,或者

就会是一种解脱?



解脱?



那就是死啊你在想什麽?!姜院长简直快被自己几近歇斯底里的思维逼疯。



时间在摆饰叮叮的规律敲打声中流动。



叮、叮、叮、哒…叮、叮、叮、哒…叮、叮、叮、哒…



叮、叮、叮。



过了好几秒钟後,姜院长才发现不对劲。



一抬头,四个球的最末一个,生硬的以45度角停在半空中,已经完全不动。先不说违反了

惯性定律,起码违反了地心引力。



面对这样的超现实,姜院长还正张著嘴不知所措,院长办公室的门被叩叩轻敲两声。



「谁!!!」惊慌失措大吼了一声,迳自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护士,年纪很小,不过二

十初岁。



「报告院长,」年轻护士的脸上面无表情。「我拿等会开刀的病人病历来给您。」然後把

手上一叠轻薄的本子放在他办公桌上,转身直接离去。



「等一下要开……?」姜院长伸手,这才发现病历上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喂□!!!」他一边开口正要怒骂、一边翻开,整本病历只夹著一张病历纸,一个字也

没有,整个页面怪异的泼染了一大片暗褐色的东西。



当医师这麽多年了,熟悉再不过、这种乾涸了之後会微微结块、边缘有细小点状物的是…

…。



「混帐东西!!!」姜院长爆红了脸,奋力把那满页血液的病历摔在她正要离去的背上。

「谁叫□拿这种东西过来?!」



简玲玲转过身来,还是一脸生硬,连声音都相当平板。「是施医师叫我拿来的。」



「施医师?哪个施医师?!」姜院长双手朝桌面重重一槌,施发著他的焦躁与恐惧。



下一秒就张大了嘴怔著。



施……施硕明?



「施医师说他在第一手术房等您呢。」简玲玲将门拉开,机器般地开口,眼神冰冷无温。

「院长,请您快过去吧。」



--



清晨六点零三分,打卡钟刚卷入一张打卡单,嗡嗡刷上时间後,再喀啦啦的吐出纸片来。



开刀房的行政小姐把纸卡挂回墙上去。



其实……现在根本就可以不用来上班吧?这几天她早上打卡时,都会这麽想。



全手术房,包括Leader,刷手、流动、跟技工,在薛小芬死了之後,全部都请假没再来上

班了,手术室完全陷入一片停摆,她一个行政自己来开门其实也没有意思,重点是……她

怕得很啊!!这年头工作难找,她又有小孩要养,要不是为了全勤,谁想在这种节骨眼来

上班啊?



听说李主任那场刀根本是个灾难,她虽然没看到影片但也听说了大概,虽然不知是真是假

,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医师啊、小芬啊、李医师啊,你们的事我完全没参与到,冤有

头债有主,我只是乖乖来上班领薪水的,能不能别把灾祸转嫁到我身上啊……拜托了拜托

了,我会好好帮你们多念点经的,你们就好好的往西方极乐世界去吧……。



每天早上,行政小姐来上班时,都免不了要在心里这麽叨叨絮絮一番,才有勇气进医院工

作。



她拿著钥匙,熟练的打开手术室大门,然後开护理站、开办公室、第三手术室、第二手术

室、第一……咦?



第一手术室的门打不开。



她连试了好几次,磁卡跟钥匙都用上了,门还是闻风不动。



「一大早这是怎麽了真是……」她不住地嘟哝,正要回护理站打电话叫人,突然转头看见

挂在墙上的电源显示器。



第一手术室的所有电源跟仪器都是显示开启的。



也就是有人在里面?



不对啊?她一向都是一大早第一个来开手术室门的,那里面的……是谁?




行政小姐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寒意,缓慢的走到隔壁办公室,推门就转头看向墙上的电视。



那三面电视每一面都跟手术室相通,而现在连著第一手术室的那台……正忠实的播映著第

一手术室紧闭的门扉内,神秘而血肉模糊的现场。。



行政小姐大叫一声,连电话都不打了,直接连滚带爬的奔去管理室求救。



第一手术室外很快就聚满了人,连电动门的厂商、消防队和警察,都被请来了,各种方法

都试遍,依然一筹莫展。



有人在流泪,有人在祈祷,有人抱在一起牙齿发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开始猜想门里面

到底有谁、到底发生什麽事?



这种煎熬持续到九点多,手术室门上挂的红色标示灯突地灭了。



自动门轰隆隆的打开。



门外的人一个个颤巍巍的、慢慢地朝手术房内探去。



房间里横陈了十几个人,每一个都是前阵子重感冒请假後失联的手术室人员,个个全副武

装整齐,昏厥在他们平常习惯了的工作岗位上。



手术床上的则是姜院长,所有仪器安安份份的挂在他身上。



姜院长满脸眼泪唾沫,在看到人的那一瞬间,爬满惊惧的眼神像是得到释放般、松了一口

气似,但紧接著下一秒,心跳呼吸跟血压、或者该说他的灵魂,都从仪器上化为一条了无

生趣的直线、毫无犹豫的归零。



上一秒还充满希望的脸凝结在灵魂脱出眼神的瞬间。



他的遗体则只有一半——非常奇怪的一半,左半边是完全完整的,右半边应有的皮表与肌

肉组织像是凭空溶解,只留下了头壳、安好在原位的内脏、神经和血管、以及骨骼。



活像施医师诊间那具塑胶人体标本。



肌肉的断面非常漂亮,手术台上一滴多馀的血滴也没有,像是刚刚进行了一场完美而优雅

的手术。



而主刀医师的位置,空无一人,只留下了一袭白袍落在地上,上面白底蓝线的字,是施硕

明的名字。
2013/08/12 Mon 20:5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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