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阿含經》第1175經
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
時,有異比丘獨處坐禪,作是思惟:「比丘云何知、云何見,得見ⓐ清淨?」作是念已,詣諸比丘,語諸比丘言:「諸尊比丘!云何知、云何見,令見清淨?」
比丘答言:「尊者!於六觸入處集、滅、味ⓑ、患、離如實正知。比丘!作如是知、如是見者,得見清淨。」
是比丘聞彼比丘記說,心不歡喜,復詣餘比丘所,問彼比丘言:「諸尊比丘!云何知、云何見,得見清淨?」
彼比丘答言:「於六界集、滅、味、患、離如實正知。如是,比丘!如是知、如是見,得見清淨。」
時,比丘聞其記說,心亦不喜,復詣餘比丘,作是問言:「比丘!云何知、云何見,得見清淨?」
彼比丘答言:「於五受陰觀察,如病、如癰、如刺、如殺,無常、苦、空、非我;作ⓒ如是知、如是見,得見清淨。」
是比丘聞諸比丘記說,心亦不喜,往詣佛所,稽首禮足,退坐一面,白佛言:「世尊!我獨靜思惟:『比丘云何知、云何見,得見清淨?』作是念已,詣諸比丘,三處所說,具白世尊,我聞彼說,心不歡喜,來詣世尊。故以此義請問世尊:『比丘云何知、云何見,得見清淨?』」
佛告比丘:「過去世時,有一士夫,未曾見緊獸ⓓ①,往詣曾見緊獸者,問曾見緊獸士夫言:『汝知緊獸不?』答言:『知。』復問:『其狀云何?』答言ⓔ:『其色黑如火燒柱。』當彼見時,緊獸黑色,如火燒柱。
「時,彼士夫聞緊獸黑色如火燒柱,不大歡喜,復更詣一曾見緊獸士夫,復問彼言:『汝知緊獸不?』彼答言:『知。』復問:『其狀云何?』彼曾見緊獸士夫答言[*]:『其色赤而開敷②狀似肉段。』彼人見時,緊獸開敷,實似肉段。
「是士夫聞彼所說,猶復不喜,復更詣餘曾見緊獸士夫,問:『汝知緊獸不?』答言:『知。』復問:『其狀云何?』答言:『𣯶ⓕ𣯶[*]③下垂,如尸利沙ⓖ果④。』
「是人聞已,心復不喜,復行問餘知緊獸者,問:『汝知緊獸不?』彼答言:『知。』又問:『其狀云何?』彼復答言:『其葉青、其葉滑、其葉長廣,如尼拘婁ⓗ陀ⓘ樹⑤。』如彼士夫問其緊獸,聞則不喜,處處更求,而彼諸人見緊獸者,隨時所見,而為記說,是故不同。
「如是,諸比丘!若於獨處專精思惟,不放逸住,所因思惟法不起諸漏,心得解脫,隨彼所見,而為記說ⓙ。汝今復聽我說譬,其智者以譬喻得解。
「譬如有邊國王ⓚ,善治ⓛ城壁,門下堅固,交ⓜ道平正,於四城門置四守護,悉皆聰慧,知其來去。當其城中,有四交道,安置床榻,城主坐上。若東方使來,問守門者:『城主何在?』彼即答言:『主在城中四交[*]道頭⑥,床上而坐。』彼使問ⓝ已,往詣城主,受其教令,復道而還。南、西、北方遠使來人,問守門者:『城主何在?』彼亦答言:『在其城中四交[*]道頭。』彼彼ⓞ聞已,悉詣城主,受其教令,各還本處。」
佛告比丘:「我說斯譬,今當說義。所謂城者,以譬人身麁色,如篋毒蛇譬經⑦說。善治城壁者,謂之正見。交[*]道平正者,謂內六入處。四門者,謂四識住。四守門者,謂四念處。城主者,謂識受陰。使者,謂正觀⑧。如實言者,謂四真諦⑨。復道還者,以八聖道。」
佛告比丘:「若大師為弟子所作,我今已作,以哀愍故,如篋毒蛇譬經說。」
爾時,比丘聞佛說已,專精思惟,不放逸住,增修梵行,乃至不受後有,成阿羅漢。
[校勘]
ⓐ 聖本無「得見」二字。
ⓑ 「滅味」,大正藏原為「集滅」,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滅味」。
ⓒ 「作」,聖本作「住」。
ⓓ 「緊獸」,巴利本作 Kiṃsuka。
ⓔ 「言」,宋、元、明三本作「曰」。[*]
ⓕ 「𣯶」,聖本作「參」。[*]
ⓖ 「尸利沙」,巴利本作 Sirīsa。
ⓗ 「婁」,聖本作「毒」。
ⓘ 「尼拘婁陀」,巴利本作 Nigrodha。
ⓙ 「記說」,聖本作「說記」。
ⓚ 「王」,明本作「土」。
ⓛ 「治」,聖本作「法」。
ⓜ 「交」,宋、元、明三本作「郊」。[*]
ⓝ 「問」,大正藏原為「聞」,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問」。
ⓞ 「彼」,大正藏原為「使」,今依據宋、元、明三本改作「彼」。
[註解]
① 緊獸:膠蟲樹,為豆科落葉喬木,又譯為甄叔迦樹。葉大片,長十五至二十公分,寬十至二十公分,廣圓卵形,表面呈有光澤綠色;花萼絨黑色,密生毛茸,因此未開花前花苞絨黑色;花冠橘紅色,花形線條虹弧形;果實為莢果,長十五至二十公分、寬四至五公分,形狀似放大放寬的扁豆。
② 開敷:開花。
③ 𣯶𣯶:細長的樣子。
④ 尸利沙果:尸利沙是合歡樹,為豆科落葉喬木,尸利沙果即其莢果,形狀似扁豆。
⑤ 尼拘婁陀樹:孟加拉榕,為桑科榕屬的常綠大喬木,原產於印度,株高可達十八公尺以上,葉大片,長十至二十公分,寬六至十公分,卵形或橢圓形。又譯為尼拘樹、尼拘陀樹、尼拘留他樹、尼拘律樹。
⑥ 四交道頭:十字路的路口、路邊。交道為「交叉的道路」之義。
⑦ 篋毒蛇譬經:即本卷第1172經。
⑧ 正觀:比對南傳經文和《瑜伽師地論》,這裡疑為「止觀」的訛誤。
⑨ 四真諦:即「四聖諦」,苦、集、滅、道。
[對應經典]
- 南傳《相應部尼柯耶》〈六處相應35〉第204經緊叔迦經。 (莊居士緬甸版為245經如緊叔迦經。 ywliu)
[讀經拾得]
- 下手處的不同
一位比丘向其他比丘詢問要怎麼才能見到真理?
有人告訴他要如實知「六觸入處」的集、滅、味、患、離,有人說要從「六界」下手,有人說要從「五受陰」下手……這位比丘覺得很煩惱,怎麼有不同的答案?於是詢問佛陀。
佛陀於是以膠蟲樹為喻:沒見過膠蟲樹的人問別人膠蟲樹是什麼樣子?有人說黑的、有人說紅的、有人說像放大放寬的扁豆,有人說其葉子大大的像孟加拉榕。
怎麼聽起來都不一樣?原來膠蟲樹花苞絨黑色,未開花前遠看像是黑色的花,開花後花冠橘紅色,結的莢果狀似放大放寬的扁豆,沒有花果時則以大片圓卵形的葉子為特徵。因此沒見過的人從不同的人聽到不同的描述,就頭大了。
由六觸入處、六界、五受陰下手,都可以修習佛法而見到真理,只是下手處的不同,而不是互相違逆的。唯有自己實際看過真理,才不會有疑惑。
- 城喻
(本則待整理)
雜阿含常提及「四念處」及「觀」五陰無常。在本經中將「四念處」比喻為守門者,「止觀」為使者,「止觀」(使者)透過「四念處」的告知,能清楚找到城主(識),從而聽到四聖諦,找到正確的八聖道。將修習的架構、次第清楚明白的比喻出來。
一使者想要找城主,傳達本國指令(指四聖諦)的如實語,而經過了四個門,詢問守門者,再從正方相交道路上找到城主,最後返回道路而回自己國家。 譬喻中:正確的見解:是最外面的,對於佛法的追尋,要從正確的見解開始,雖然是最外面,但也是最基礎
接著,通過四門,四門也就是四識住(色、受、想、行:見雜阿含39經),而有四個守門者(四念住:身、受、心、法),理解為:要將四聖諦轉告給城主(城主是識)了知,要先通過四念住在四識住上的守護、盤檢, 這裡Russ學友也提到,或許四念住不只是防護不好的念進來影響到識,也要防護城主亂跑到四門,城主跑到四門可能會被外來刺客給暗殺之類的,而我再比對一下前文,其實 正見 也不只是修道的開始,正見也是防護 識亂跑的最外層防護(EX:不要用惡的見解去標註事物)。
最後,通過了正方相交的道路即六入處(要見到識,要從六入處來用功),到達道路的盡頭見到了城主(識),止觀(即是使者)見到識後,將四聖諦轉達給識,使者完滿的到達目標(比對雜阿含287經,佛陀成道前,不是現在常見的12因緣整理,進行緣起逆觀察,從老病死苦回推到識,齊識而還,確認了眾生輪迴的法則),走回返回的路線,但不同於使者剛到此城,使者已經很清楚的知道本城道路的配置,故走回去的道路就是八正道。
因此可以發現,止觀(使者)是從 概念性的 四聖諦開始,四聖諦是 緣起概念逆推演的操作,而到了最後,從六根止觀真正體驗到了識的生死輪迴後,確認了 八正道(此時對於 聖道的理解,已經從概念性轉化為 體驗性了)(這裡觀念的啟發 來自於 菩提比丘 八正道)
有學友提問:為何八正道是最後才確認呢?八正道不正是我們一開始學佛上路的資糧嗎?
我的感想是:這邊使用四念住、正見、八正道、止觀分開講,我覺得用途是 強調「功能性」 的差異,在實修上的不同,如四念住:強調直接的觀察善念、惡念並且分辨之;正見:修道上一開始必經過程;止觀:要從修行的開始到最後,都要使用的方法;八正道:由於已經走完全程,回首來時路,就更清楚 什麼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即「方法在於問題完全解決時,才被確認 何者為正確的方法」
Alex 學友分享:八正道是佛陀成道時的體驗,卻是我們修學的原點
為何「彼使聞已,悉詣城主,受其教令,各還本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