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火翼与冰鳍的怪奇谈 骨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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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转贴】火翼与冰鳍的怪奇谈  骨绮想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 (Mon Oct 10 14:50:49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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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绮想


  对於春天的衰落,我是在不久前才能清楚感觉到的;变得越来越肆无忌弹的阳光毫不

隐讳的宣告著□□夏天就要来了。


  如果不能在第一声蝉鸣来临之前结束整理工作的话,那麽维新草和柳蒲公英就会恣意

占据整个庭院,让人束手无策的。在这座位於香川古城的祖宅里,花厅前的庭院原本是供

祖母做通草花时取材用的,一直由她整理著;可祖母年事渐高,收拾庭园的工作自然而然

就落在了我们小辈的身上。此刻,穿著过於宽大的衬衣,带著手套和土气的草帽的我直起

腰,环视著这小小的绿色空间□□渐渐变高远的天空里,牡丹般的丛云将银灰的阴影倾泻

下来,云层缝隙间的阳光筛落在绿意盎然的花草上,可是,却好像刻意强调不公平似的,

避开了墙角那株孱弱的枫树。



  在乱开的抚子和雪之下那楚楚可怜的花朵之间,这过於矜持的枫树的确有一种不协调

的感觉,更何况它还被遮挡在墙外那株巨大的枇杷树的阴影里。我抹掉沾在脸上的草叶,

慢慢走近那株枫树,思量著也许将它移开会比较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细弱的猫叫声传入了我的耳中。从昨天开始,这如同哽咽一般悲

切的声音就若有若无的在人耳边不断回响,那可能还是一只刚刚离开母亲身边的小猫吧…

…



  「冰鳍,你倒是去看看那只猫到底在哪里啊!」我下意识的呼喊小我一个月的堂弟的

名字,可是话一出口我就想起来:冰鳍他接我们的远房兄弟,本家奶奶的嫡孙□□「晓」

去了。五年前,晓曾在我们家寄住过一阵;这个长假他则是以代表选手的身份,来香川参

加三省一市的高中武术比赛的。本来是不能随便离队,可晓的项目是并不太主流的空手道

,赛程被安排的比较晚;加上他本人又非常积极的向教练申请,所以才能请下这半天的假

来。不过,我和冰鳍可一点也不期待这个家伙的到来……



  越来越凄切猫叫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好像那声音就在和枫树一墙之隔的枇杷树那

一带。我走到伸展进我家园内的树荫下,抬头看那茂密的枝条□□难道是还不怎麽会爬树

的小猫被困在上面了?浓绿的枝叶和青黄的果实遮挡了我的视线,但可以确定小猫的叫声

并不是来自那麽高的地方;而是……就在墙外……



  某种不安忽然袭上了我的心头□□墙外的枇杷树下是街坊共用的水井:井水尤其甘洌

,并且冬暖夏凉,即使有了自来水,邻居们也常用这井水淘米洗菜,夏天还用它冰西瓜樱

桃什麽的;光滑洁净的宽阔井床还是大家纳凉谈天的地方。不过奇怪的是冰在井里西瓜经

常会无缘无故的沉入水底,而樱桃也时常会消失一些,大家从不去追究,因为老人家们都

说这口井深达千寻,井底住著龙神。所以大家也不自觉的沿袭著这样的规矩:绝对不能往

进里抛掷不洁的东西,并且掉进井里的东西是不能再去捞的,因为龙神会把它当成贡品。

可是几年前大家就渐渐冷落了这里,听说因为一只猫在井里溺死的缘故。



  龙神什麽的,我是没有能见到的荣幸;可是此刻我听见的,真的是猫叫吗□□遗传了

很久以前过世的祖父那种多馀的能力,我和冰鳍都拥有连接著黑暗彼方的眼睛,虽然不像

冰鳍那样拥有能听见无形之声的耳朵,可是我还是偶尔能听见不应该属於这个世界的微妙

声音。



  不管怎麽说也不想再呆在庭院里了!这个长假家里人都出去旅游了,我和冰鳍因为学

校要补课而不得不留下来,本来就已经够惨的了,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惹上什麽麻烦。

摘下草帽,我垂头丧气的穿过火巷向前厅走去。就在我踏进堂屋的那一刻,似曾相识的乾

脆嗓音像弹丸一般从我头顶抛掷下来:「哟!这不是火翼嘛!」



  吓了一跳的我怀疑的打量著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黝黑的皮肤和晒得粗糙发红

的硬发是陌生的,但我怎麽也不会忘记那威风凛凛的眼角和傲气的武士眉□□错不了,那

就是曾经寄住在我们家的捣蛋鬼,邻省药神村本家的嫡孙□□晓!虽然已经是一副运动少

年的样子,可他喜欢欺负人的个性和那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眼神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善!还

没等我开口,晓就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看看你的样子,本来就不是什麽美人,还完

全不知道打扮,将来一定会没人要的!」



  我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一见面就说这麽惹人生气的话,这家伙未免也太多管□

事了了!冷冷的看了晓一眼,我没好气地说:「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一听这话晓笑得更厉害了:「没错,没错,反正你有青梅竹马的那个家伙嘛!」虽然

小的时候也常拿我和冰鳍开心,可是到今天还开这样玩笑,晓这家伙还真没分寸!我不再

理睬这个讨人嫌的客人,自径走到坐在供桌边椅子上的冰鳍身边,晓却自顾自的四下张望

起来,「咦,怎麽不见那个家伙?」



  「他又在玩什麽花样!」我皱起眉头,冰鳍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的摇了摇手表示不

知道,看来在接晓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已经被这个精力旺盛的捣蛋鬼弄得精疲力尽了。



  可是晓不依不饶的靠了过来:「火翼,那个家伙到底在那里啊?难道……你那个青梅

竹马终於把你给甩了?冰鳍妹妹,老实交待是不是你横刀夺爱啊!」



  「你住口!」换了平时,最讨厌被人这样取笑的冰鳍一定毫不客气的打上去了,可是

现在的他也只能发出没什麽威慑力的抗议。我忍无可忍的回过头对著晓大喊起来,「适可

而止吧,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不要说什麽青梅竹马,拜祖父那丰厚的「遗传赠礼」

所赐,童年的我和冰鳍根本没有办法与同龄人自然的交往,而唯一一个年龄相仿的夥伴就

是晓,可他留给我们的回忆只能用「噩梦」来形容。



  「这麽说你们的感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了?」晓依然不知收敛的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那快点把他叫出来嘛!他不是最听你的话嘛!来来,火翼,不要那麽小气!」



  把谁叫出来?谁最听我的话?晓他……到底在说谁?我看了冰鳍一眼,冰鳍同样露出

微微的迷惑神情。从小晓就喜欢欺负我们,说不定现在他又在变著花样寻我们开心。一想

到这里我就心头火起,看也不看晓一眼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是去带他过来吗?」晓很□勤的跟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一种微凉的诡异感渐渐爬上了脊背,我停住脚步,抬起头看著晓的眼睛:和恶作剧时

看好戏的态度不同,他的眼神里有种急切的期待,我无法确定是晓的演技进步了,还是这

里真的有他想见的人。



  见我不再向前,晓摸著粗硬的头发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哦哦?你舍不得让我见你

的红叶吗?放心!就算他再漂亮也是个男孩子嘛,我又不是冰鳍妹妹,不会和你抢的!」



  「我的……红叶?」冰鳍抗议的声音里夹杂著我惊讶的话语□□红叶……是谁?



  「就是红叶啊!」晓得意洋洋的说,「那个瞌睡□,我的手下败将!」



  「我怎会认识是你的手下败将?」我实在跟不上晓混乱的思维。



  晓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笑:「怎麽不认识,红叶他不是你们家的孩子吗?」



  红叶……是我们家的孩子?还没有力气从椅子上起身的冰鳍懒懒的叹了口气:「火翼

别理他,哪儿来什麽红叶啊!别上他的当被他牵著走!」



  冰鳍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一定又是晓的新把戏,我们家从来也没有过一个叫红叶的孩

子!我看著晓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你这家伙除了捉弄人就不会别的了吗?」



  一瞬间,晓的瞳孔收缩,这使他本来就不友善的眼神显得更加凶狠了。「你把他藏起

来也没用!」他顺手推开我,大步走向後面的厢房,「红叶,给我出来!」



  这下冰鳍也坐不住了,他诧异的看了同样惊讶的我一眼,连忙跟上我追著晓向厢房跑

去。熟门熟路晓一边推开一扇扇木门,一边喊著红叶的名字:「我知道你这家伙一定躲在

哪里睡觉!给我出来,红叶!」毫不顾忌我和冰鳍的抗议,晓沿著连接整座建□的檐廊,

和那个虚幻的对手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揭开帐子,打开柜门,折起屏风,掀起坐垫,

这家伙根本就是来破坏的!



  「太过分了!你不要再闹了!」我和冰鳍拚命阻止晓这怪异的行为,可是哪里是空手

道选手的对手,被惹得烦躁起来的晓毫不费力的推开我们,大吼起来:「别以为你们两个

能阻止我见红叶!」



  「我们家根本没有红叶这个人!」冰鳍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这一刻,晓的动作停止

了,他缓缓的回过头来,注视著凛然的冰鳍,冰冷的恶意浮现在他眼里:「再说一遍!」



  倔强的冰鳍一定会说出激怒这头暴龙的话的!我连忙抢著说:「可能你记错了,晓!

那也许是邻居的孩子吧,我们家真的没有叫红叶的人!」



  我的话并没有安抚晓的情绪,他慢慢的眯起锐利的眼睛,随手拿起了面前沙发上褪了

色的织锦靠垫:「这个垫子……红叶曾经枕著它睡觉的……那个时候还是很新,非常鲜艳

的红色,很衬红叶的头发……总是乘他睡觉的时候把垫子突然抽走,吓他一跳的,不是你

和冰鳍吗!」他用力丢下垫子,一把拖起我的手腕向外面走,屋外天井里花架上的蔷薇开

得咄咄逼人,似乎连附近空气都被染成了艳丽的粉红色,那过於明媚的光影刺痛了我的眼

睛。晓指著那落满绯红花瓣的冰凉的条石凳,用一种压抑的激烈语气:「那里,就在那里

,红叶总是睡在那里,那个时候把花瓣聚在一起,然後□在红叶身上,几乎把他埋起来的

……不是你和冰鳍吗!」



  「怎麽可能……」冰鳍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打断了,晓俯下身,用手指在我眼前比划著

:「红叶啊……他的刘海有这麽长,可他就是不许人碰,每次你偷偷拿来剪刀,都会立刻

就被他发觉!」



  我慌乱的注视著晓□□我所认识的他的确有著恶劣的个性,但却绝对不是粗暴的人!

然而此刻晓眼瞳里苛烈的气息让我畏缩,他异样的行为让我害怕;可更让我恐惧的是他的

话语:在晓的记忆里,有关红叶的部分不只是粗略的轮廓,而是再清晰不过的细节,几乎

每段和红叶有关的回忆都有我和冰鳍的影子。可是给晓留下那麽深刻印象的人,居然没有

在我和冰鳍的心头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明明根本不曾在这个家里存在过的□□那个名叫红叶的少年!



  「我知道他在哪里!」挥开冰鳍阻拦的手臂,晓继续拖著我向後院走,紧邻庭园的那

间小厢房就在我们眼前。那麽想见这个人吗□□如同由内部燃烧而出的火焰般的微笑呈现

在晓的脸上,他松开了我,缓缓的点著头,「我就知道没错……!」



  彷佛被什麽魇住似的,晓一步一步走近那座小厢房。一时间都动弹不得的我和冰鳍,

眼睁睁的看著晓手抚著小厢房的门环,回过头对著我们得意的笑著:「终於让我找到了吧

……红叶就在这里面!」难道,他指的是这间房间吗?他要打开这扇门吗?可那个房间是

……



  「不要开门!」我和冰鳍异口同声的喊起来,而晓则报以一个嘲讽的冷笑:「不是说

过吗……把红叶藏起来是没用的!我一定能找到他!」



  门枢乾涩的咿呀声像钝刀刮过人的听觉神经,小厢房的门就这样被猛地推开了。眼前

一下模糊起来,我和冰鳍连忙捂住口鼻,只听见毫无防备的晓则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喷

嚏□□谁让他不听我们的话,这小厢房本来就是储藏室,终年都不会有人进去,贸然开门

当然会被灰尘呛得又咳嗽又打喷嚏!



  这下他总算得到教训了!我得意的挥散眼前的烟尘,却只看见晓的背影冻结在小厢房

的门前。他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看我,又看看经年累月积在陈旧器物上的厚厚灰尘,嘶哑的

低语著:「怎麽会变成这样?这里……不是红叶的房间吗……」



  「晓他看见的,八成是那些东西……」冰鳍靠近我,低声说。我点了点头,满了一百

年的东西就会有灵魂,这座老房子里也到处都是这样那样的奇怪家伙们,有时候它们也会

幻化成人形和我们嬉戏;虽然晓不一定就能「看得见」,但五年前还是个八九岁小孩的他

碰巧遇见一两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看著站在储藏室前呆若木鸡的晓,我转动著被他握痛的手腕,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这里从我出生那天起就是储藏室。晓,不管你是恶作剧也好,真的弄错了也好,现在你

总该明白了吧□□我们家根本就没有红叶这个人!」



  突然之间,晓的脊背崩直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脑中顿时响

起警铃,但退却的动作却无法传递到我的四肢□□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让我清楚的

意识到晓他武者的身份!也许会被打!和我有相同预感的冰鳍上前一步挡住我,而我则下

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我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传递到我感官中的,只有晓低沉压抑的声音:「就算

你们要报复我整我,也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啊!你们真的忘了红叶吗?五年……并不久啊…

…」他深深的吸气,努力的控制著情绪,「到底是怎麽回事……每天在同一个桌上吃饭的

人,你们居然忘的一乾二净!」



  每天都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那麽,那个红叶就不可能是那些家伙们幻化的了!我茫

然看著晓越来越冰冷的眼神,他的声音充满了轻蔑:「早知道你们这麽薄情的话……当时

无论如何我也会带红叶走的!不可原谅的尤其是你,火翼!就算所有人都忘了红叶,你也

不该把他给忘记!」似乎无法准确的传达自己的感受,无所适从的晓狠狠的挥动拳头,一

下子砸在了储藏室的门框上,这激烈的动作使稍稍松了口气的我和冰鳍又吓得後退一步;

而晓则决然的走进那尘封的房间,家具和器物被推倒的乱响紧接著从屋内传来□□只有这

种方式,才能平衡晓失控的情绪吧……



  想去阻止晓却又被满天的灰尘逼得无法进入的我和冰鳍,只能呆呆的站在门口,听著

他不时夹杂著剧烈咳嗽的语声,红叶,红叶□□他说的每句话都有关红叶……



  那是个皮肤很白的少年,但却有著有著硬质的美;成天的成天的睡著觉,话很少,饭

量也不大;醒著的时候总是躲著其他人,但只有在我呼唤他的时候,他才会慢慢的转动线

条优美的细长凤眼,无声的穿过落满蔷薇花瓣的青石铺地的天井,走过来枕在我的膝头…

…



  此刻,细弱的猫叫声在靠近小厢房的庭院那头荡漾著,我惶惑的环视著四周,熟悉的

家园忽然透出某种异样的陌生气息□□那个人,在晓的话语里和我这麽亲近的人,就像这

只迷路猫一样,究竟消失在这座古老的宅院的何处了呢?晓的叙述越详尽,我就越能确定

我根本没有关於这个人的记忆;可就在确定这一点的同时,一种不协调的预感却如泫然欲

泣的初夏一样,在我心里弥漫开来……



  彷佛要驱散这种感觉,我一步踏入被晓弄得凌乱不堪的储藏室内,迎接我的是玻璃破

碎的冰冷的声音□□静静飘舞的金色灰尘里,晓遮著面孔靠在洞开的窗边,早已失去了刚

才的气势。他的语声里有一丝哽咽:「他说过等我回来要和我再打一场的!我们之间还没

有分出胜负呢……五年来没有一天我不在想著再跟他过回招,可是你们居然告诉我□□他

根本不存在!」



  朝著庭园洞开的窗口,透进寂寥的光线,那颗细弱的枫树正漠然摇曳在斑驳的光影里

……



  晓回去之後的夜晚,我被包围在挥之不去的猫叫声里,映在帐顶的灯影彷佛冻结了似

的僵硬,渗透进长夜的时间水滴就这样不停的增加著粘度。迷路猫那近乎腐烂的凄凉悲鸣

里,房中的一切渐渐摇晃起来,梦境像离弦之箭一样射过我的脑际,在它射种终极之鹄的

的那一刻,一个道修长的背影烙上了我的眼睛……



  那是谁?彷佛是和我相仿的年纪,但却不是我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人,不知从何处吹来

的风晃动著他颈边的黑发,映衬出那过於白皙的肌肤。就在他静立的地方,周围沉浸在黑

暗中的一切开始渐渐清晰起来□□巨兽般蹲据著的古老的枇杷树,还有那传说中住著龙神

的,冰冷的眼瞳般的深井的井栏……



  彷佛刻意割断我与那个背影的联系一样,坠落感霎时间那麽真切的降临在我的身上,

我徒劳的去抓住飞掠过身边的所有东西,但没有什麽能遏制这无止境的急速坠落,我绝望

的仰起头,一小片圆形的天空正急速的退出我的视野,不知从何而来的凤尾剪影涂抹在这

片小小的天蓝色里□□我明白了,那是潮湿的井壁上茂盛的井檐草叶片的姿态,我正在向

井底坠落啊!在我无法触及的蓝天的彼方,井檐草掩映出一团模糊的人影,他有著熟悉的

脸庞□□那是……



  「晓!」发自我口中的惊呼一下子切断了睡眠之线。微明的天光映在雕窗上,坠落向

井底的我和在井栏上的晓像夜的泡沫一样毫无痕迹的消失了;天色还很早,但我已经无法

再在这奇怪的噩梦之後继续入眠了。猫叫声还和昨夜一样响著,像即将到来的梅雨那样极

富耐心,黎明的薄寒里,我披起衣服,慢慢的走向还被朝露濡湿的庭院……



  没错……猫的叫声就在靠近那棵枫树的墙外,我站在覆盖在枫树上空的枇杷树下,因

为寒冷而拉紧衣襟。看著枫树那因为缺少阳光而异常淡薄的叶色,我不禁奇怪起来:怎麽

会把它种在这里呢……



  就在我的指尖接触到枫树柔嫩新叶的时候,身後忽然传来异样的声音□□那是小孩子

的呼吸,还有断断续续的语声……



  「这是什麽,黄黄圆圆的样子?」



  「枇杷。」



  「可以吃吗?」



  「嗯。」



  「看我的,我去把它摘下来!」



  「绝对不能碰那棵树!」



  那是……谁在说话?在我背後说话的小男孩们,其中一个用过分活泼的熟悉嗓音不断

的提著问题□□那是是童年时代的晓的声音!那麽另一个呢?难道是童年的冰鳍?可是,

不太像啊……



  就在我怀著恐惧回头确认的那一刻,杂乱的悉簌声突然从头顶传来,我下意识的抬起

头,冷露猛然间从巨大的枇杷树冠上急雨般的滴落下来,像无数小小的尖针……



  模糊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我的视野,不久前的噩梦裹著坠落感霎时闪过脑际……我惊叫

著急忙後退,那团黑影裹著树枝折断的?啪声,重重的落在我面前。



  「晓!」辨认出了制造这场混乱的入侵者的面孔,我惊讶的喊出了他的名字,「你乘

早上溜出集训队的?」



  可是晓却并不回答我,也不起身,只是痛苦的抱住了脑袋,难道他跌伤了?虽然老房

子的围墙是很高,可从小就开始练习空手道的晓反射神经一流,这种高度应该不至於让他

摔伤才对!



  我走过去确定晓的状况,一边责备他不小心:「不是说过绝对不可以碰那棵树嘛,晓

!」



  「谁说的!」在变了腔调的吼声里,晓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不顾我的挣扎,他固执

而狂暴的反覆询问著:「谁说的!是谁说不可以碰那棵树的!是谁说的!」



  是谁说……不可以碰那棵树的……这不是告诫当年的晓的话吗?难道,他不记得告诫

他的人了?



  「你们在干什麽!」冰鳍的高喊声从庭园的入口传来,一脸紧张的他手里还紧握著粗

粗的木门闩,一看见断掉的枇杷枝和被压倒的花草,冰鳍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了:「居然跳

墙!你这野蛮人!」



  「为什麽不能碰那棵枇杷树?是谁说的!」晓丢下了说不出话的我,向冰鳍走去,冰

鳍下意识的横过门闩:「你在胡说什麽啊!我怎麽知道!」



  那句话……果然不是冰鳍说的!那麽,禁止别人靠近那棵枇杷树的小小的孩子,那个

有著与年龄不相称的冷漠语调,用最简洁的言语诉说著禁忌的孩子,难道就是只存在於晓

的回忆中的少年□□红叶!



  「喂!你倒是说为什麽不可以碰那棵树啊!」



  「他会生气。」



  「他是谁啊?我才不管!不服气的话来打一场啊!」



  「你只是单纯的想打架吧!」



  「少废话,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又开始了……毫无徵兆的,童年时代的晓,和那个谜一样的男孩的对话……



  为什麽眼前的景物会再一次晃动起来呢……此刻的我很清醒,并没有做梦啊……



  庭院垂挂著忍冬□的门檐下,冰鳍和晓的影子与无形的空气一起拉伸曲扭著,如同妄

想者的梦境般诡异,淡淡的影子轻柔的重叠在我的眼前□□那分明是五年前的晓,他正摆

出还不那麽成熟的空手道架势,以十分的专注和力气,全力以赴的对抗著另一位少年。



  始终无法看清对方的脸,然而看得出晓的对手和他年龄彷佛。虽然完全不懂空手道,

但我还是觉得那个小孩那一板一眼的招势根本不像一个八九岁孩子的手笔,和拼尽全力的

晓不一样,那孩子就像只游刃有馀的戏弄著猎物的猫!



  可是怎麽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那孩子纤细黑发在脖颈附近晃动的姿态,那丝丝缕

缕的深黑色分明的映衬著过於苍白的肌肤的样子,分明酷似我在梦中见到的那个陌生背影

!



  有著硬质的美的少年,像冰凌一样散发著不容接近的傲气;很长很长的额发;挺拔的

,英姿凛凛的身影□□「红叶……」下意识的,我轻唤著这个名字……「我不会认输的!

明天再比啊!」



  「明天你要走了。」



  「对哦……我要回去爸爸妈妈那边了!可是没关系,我们一起走嘛!」



  「……」



  「反正冰鳍又对你不好,反正火翼也对你爱理不理的,反正你爸爸妈妈又不在这里,

所以你就算跟我走也没关系的啊!」



  「白痴。」



  「白痴的是你啊……」童年的晓握紧了拳头,似乎在大喊著对方的名字,可是他的声

音却淹没在争执的声浪里□□那是我身边冰鳍和晓的声音。



  五年前时光的幻影毫无预兆的扭曲,握著门闩的冰鳍和晓的争吵的状况粗暴的插了进

来,我面前的时空就像正被怀掉的遥控器操纵著。



  「都是你不好!」那是冰鳍的喊声,「关我什麽事!」这是晓毫不客气的回敬□□为

什麽觉得熟悉呢?这样的争吵,好像……曾经发生过!到底为什麽而争吵呢?就在五年前

,就在晓离开的那一天!



  五年前的幻影不甘示弱的回侵著,像失控的电视屏幕般,早已消失的昨日和好像哪里

出了问题的今天反覆的在我眼前切换著,无休无止……



  头脑中哗然响起警铃,我所坚持的真相忽然像映在井底的那块小小的蓝天一般晃动起

来,我的面前有一堵看不见玻璃幕墙,正有什麽著被刻意的阻隔著□□那是禁忌,绝对不

能想起来……那是……禁忌……脑中反覆的回响著这样的声音,可就像有什麽即将破壳而

出一样,我的头近乎麻痹的疼痛著……



  五年前的争吵,此刻的争吵,禁止的声音,还有,不失时机的加进来的悲切的猫叫…

…停止吧……请停止……



  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向冰鳍和晓走过去了,然而伴随著突如其来的激烈眩晕,

坠落感再一次降临在我身上□□和昨夜的恶梦一模一样:我徒然的仰著头,坠向井底的绝

望里,最後呈现在我视野中的是那遥不可及的蓝天和井檐草的剪影,还有童年时代晓的脸

庞。此刻,我不可思议的看清了他的表情,恐惧的,惊讶的,痛苦的表情□□他正向井里

急切的伸出手,大声呼唤著谁的名字,或者确切的说,他只是在毫无意义的发出悲痛的音

节□□他呼唤的,不是我……



  是梦?我会在关键的那一刻醒过来吧;还是这就是真实呢?我会坠向何处,会成为在

那深达千寻的井底沉睡的,龙神的祭品吧……



  突然间,坠落的趋势猛然停止了□□有人,抓住了我的手!那是再真实不过的触感。



  沿著手臂向上看去,那是过於苍白的手指,还有就是几乎遮住了眼睛的,长长的额发

;那近乎妩媚的凤眼深处隐约的闪烁著金青色的魔性微光。已经长到和我差不多的年纪了

吗?和晓过招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啊□□本来应该从来曾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的脸庞,为

什麽,竟有类似春去秋来的自然和熟稔?



  「红叶……」我轻轻的喊著这个名字。一瞬间,井的幻觉消失了,我的脚下感受到了

土地的坚实。头顶上方绵密的轻响,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枇杷树叶发出的温柔的沙沙声,被

岁月打磨得那麽光亮的的井栏就在我的身边,而井的那一边,是那交织著矛盾的熟悉和陌

生的修长背影。



  「红叶!你就是那个红叶吧!」我再次呼喊,用变了调的声。可是他浑然不觉的背对

著我,彷佛我呼唤的根本不是他的名字,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请你放过晓吧,红叶!其

实你根本不存在吧?晓已经被你的幻影迷住了,不管你……究竟是什麽,你不说清楚他是

不会解脱的!」



  不易觉察的震动像微风抚动花萼一般传过红叶的身体。长长的额发荡动著,他转过了

那优美的细长眼睛。戴著金青色薄光的魔性之瞳里为什麽是冰冻一般的眼神呢?就好像,

指责我在说谎一样……



  不错,我的确在说谎□□被困在记忆的迷宫里不能解脱的何止是晓,明明,还有我啊

……



  「你还是比不上晓。」我第一次听见长大後的红叶的声音,五年後他的声音已经褪去

了童年时代的纤细,虽然并不宽厚,但意外的低沉冷酷,「你的眼睛,看不见真相。」



  我有著可以看透彼岸世界的眼睛,却看不清真相?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求求你……红叶!」靠著枇杷树干跌坐了下来,我抱紧了膝头,掩饰我再也无法控

制的表情,「你究竟是谁……红叶……」



  风掠过红叶的头发,像无形的爱抚。隔著井栏,那冰霜般的的少年无言的注视著我,

慢慢的,慢慢的举起了手臂。细长的手指已然是男子的坚定有力了,散漫的划过近乎忧郁

的弧线之後,它毫不动摇的定格在一个方向□□在那和红叶的眼瞳一样的金青色微光闪烁

之处,是永远不会与我家庭院协调的,那棵细弱的枫树!



  「都是冰鳍不好,你拿门闩打倒她的头啦!」「也不想想这都是谁造成的!」焦急的

声音真切的传入我不太分明的意识中,混杂著越来越凄厉的猫叫。我的眼睛再次捕捉到真

实世界的影像□□冰鳍和晓慌乱的围著我。



  「我知道……真相了……」慢慢的站起身来,我推开身边的冰鳍和晓,走入盛夏午後

声嘶力竭的蝉声般的猫的悲鸣里。在已经被温柔的日光照亮的庭院深处,那个太阳永远不

会光顾的角落里,是红叶所指的方向□□那棵,枫树……



  「想知道红叶是谁吗?」不顾泥土嵌进指缝里,我开始挖土。此刻我自嘲的微笑,也

许就像正灌满庭院的猫叫那样疯狂。因为红叶就在这里,就在薄薄的土层下,他寂静的沉

眠著……



  这时,被我怪异的行为惊呆的冰鳍和晓回过神来,疾步穿过庭院,他们试图拉开我的

手臂,但却在看见枫树下泥土中掩埋的东西的时候失去了表情□□那是褪了色的浓红锦袋

,从朽烂之处,依稀的露出细小苍白的石灰般的硬块,那是死寂的骸骨,寥落的反射著炽

烈的天光。



  「难怪我叫他红叶他不答应……因为红叶根本就不是他的名字。」我俯身轻触著那掩

映在黯淡的红锦中的□骸,「我怎麽会忘记它的呢,它死的时候我明明那麽伤心的……还

在後悔,为什麽不对它再好一点,为什麽没能像晓那样,给它取个名字……」



  「这是……红叶?」晓的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颤抖,「你说……红叶死了?别开玩笑

了,他是个男孩子啊,这明明是小动物的□骨!」



  没错的,这就是晓所谓的「红叶」,只不过那是晓一相情愿给他取的名字□□不像同

类会避开这魍魉出没的老宅,当时的它那麽高傲的出现在庭院的蔷薇架下,纯粹的漆黑身

影带著凛然不可侵犯的尊严,金青眼瞳深处却又有著无法言喻的寂寞。熟悉之後那麽温顺

却仍然小心翼翼的栖息在我的膝头。我怎麽能忘记它呢□□五年前突然出现的迷路猫,想

要接近人类,却又怀著无奈的怀疑和顾忌的迷路猫!



  冰鳍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轻轻的拉扯著额前的头发,揭开真相的禁忌给我带来痛

苦的似乎正无差别的降临在他身上:「奇怪……怎麽会忘的一乾二净的?不就是它嘛,以

前淹死在井里的火翼的猫!我和火翼一起把它埋在这里,那是五年前晓临走的那一天,就

像今天一样,我还和晓大吵了一架……」



  宛如脱开□绳的马,记忆就这样风驰电掣般的疾驶过五年的时间□□围满人群的井床

,哭泣的我,拉著晓湿透的衣襟不停争吵的冰鳍,还有被人丢在一边的小小的□体……



  濡湿的黑色短毛,失去了幽深火焰的金青色双眼,在也无法回应我呼唤的冰冷身体…

…



  总是那麽草率的叫著「过来」,从来没想过给它取个像样的名字;宠溺的把自己的食

物省给它,却捉弄它,只是把它当成珍贵的玩具,这就是我的红叶……我惶惑的捂住面孔

□□怎麽会忘记呢?这不久前的悲伤回忆,就像被偷走却又意外的归来一样,如此清晰的

呈现在我的面前!



  可是晓依旧无法接受冰鳍的说辞,他狂暴的拉起对方的前襟:「怎麽连你也这麽说!

什麽猫!红叶他是人啊!他是人!」



  冰鳍注视著晓的眼睛,冷冷的掰开他的手指:「那麽你还记得你临走的那一天,我们

为什麽要吵架吗?你还记得火翼当时为什麽要哭吗?」



  晓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惶惑而无所适从的注视空出来的双手。冰鳍从容的整理著乱掉

的衣襟,声音里有不著痕迹的尖锐:「因为那一天,浑身湿透的你和猫的□体一起被人从

井里捞上来!一定是你乱爬那颗枇杷树,害得在树上的猫也跌进了井里!」



  「不是的!」晓激烈的摇动他硬质的红发,大声否认著。就因为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害

死那无辜的猫咪,所以他才会在潜意识里把猫偷换成人的形象吧;可为什麽我连也能看见

名叫红叶的少年的身影呢?



  无视晓的痛苦,冰鳍上前一步:「那麽你说真相是什麽?你说啊!」



  「红叶他是人!」晓爆发似的大喊著,依然在固执的坚持。他丢开冰鳍刺骨的目光,

俯身抓起盛放骨殖的的腐朽锦袋,「你们休想骗我……这个……这个怎麽可能是红叶!」



  从残丝的缝隙里,惨白的□骨纷乱的坠落下来,却曳起了一道金青色的光芒□□我和

冰鳍的动作在一时间停住了□□再一次出现了,那站姿冷傲的修长身影……



  从冰鳍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也那麽矛盾的感觉到这个陌生少年的容颜竟然似曾相识

,尤其是那闪耀著金青色薄光的妖瞳。然而紧紧握著锦袋的晓却似乎不能明了我们态度变

化的原因,只是一味的大喊:「怎麽了!说话啊,你们!」



  原来,晓已经看不见那个人了……



  「虽然乱爬那棵树掉进井里是他自找的,但这样的结果却是我自愿的。」被晓称为红

叶的猫少年的幻影用那并不宽厚却很低沉的声音,「因为掉进井里的东西就是龙神的祭品

,他必须得到一件祭品,不管是晓,还是我。」



  「为什麽……」我注视著猫少年那坦然的冷漠脸庞,「这是为什麽?」



  「因为即使你们也没能看见真正的我。」猫少年缓缓的却那麽高傲的低下了头,「除

了……晓。」



  除了晓吗?难怪五年前的它会出现在我家的蔷薇架下,因为他想寻找到可以看见真正

的自己的人!难怪它总是抱著戒备接近我,用冷漠的表情说我的眼睛那麽没用,因为徒然

拥有可以看透彼岸世界能力的我和冰鳍,还比不上直视真相的晓那单纯的直觉!



  不想让唯一一个知道真正自己的人死去,这就是那个高傲的妖灵少年最彻底最单纯的

念头!



  可是现在那个他用生命换回来的人已经看不见他了!晓焦躁的呼喊著我和冰鳍的名字

,不明白我们为什麽瞬间沉默下来,他并不拥有可以看见早已不属於这世界的人的眼睛…

…



  「我把自己献给龙神了,加上……你们和我在一起的记忆。」猫少年缓缓的摇著头,

额前荡动著丝丝的黑发,「可是你们为什麽要想起来呢?你们的思念会拘住我,而我已经

不能再见你们了!」



  如泣如诉的猫叫在少年语声的间歇里,突然的流泻出来,像急切的弦声那样责备和催

促著什麽,一瞬间,前所未见得惊讶表情弥漫过猫少年那波澜不惊的面庞,窒息般的低语

从那苍白的喉间散逸出来:「龙……神!」瞬间,红叶的身体放射出强烈的金绿光芒,彷

佛阴影被正午的阳光吞噬一样,光线自由的穿透了那金青水晶般的修长身影!



  变透明了!我和冰鳍都非常清楚:这是死灵消失的先兆□□难道震怒的龙神在惩罚他

不忠的仆从!



  「红叶!」冰鳍和我的惊呼同时响起,我们伸出手徒劳的挽留少年消失中的身影,然

而这一刻的晓却意外的丢下遗骨,藉著枇杷树下垂的枝条飞身跃上墙头!



  那令人目不暇接的矫健动作里,晓把手臂伸向掩藏在茂密的枝条和青色的果实间的黑

影,就从那里,传来令人心痛的细弱的猫叫声!我找了足足两天也没有找到的猫咪,就这

样被晓轻易的确定了位置。与其说晓得知觉过人的敏锐;还不如说,那只猫就是在等待著

晓得到来!



  枇杷树的枝叶一阵乱响,晓的身影一沉,蓦然消失在我和冰鳍的眼中!



  「会跌进井里去!」冰鳍首先反应过来,转头跑向通往井边的院门。难道,是龙神的

怒火吗?那阴暗的怒火已经蔓延到晓的身上了吗?他想利用晓心灵的罅隙,以猫的诱饵探

囊取物般的钓取晓的生命!追著冰鳍,我跑向墙外的井边……



  神啊……请不要再责怪他们!你的惩罚已经足够严厉了,因为他们最重要的人,已经

再也无法见到了啊……



  「那麽,就叫你小黑吧!」房间里传来晓兴高采烈的语声,身边的冰鳍不屑的哼了一

声:「晓这家伙就能确定我们一定肯把这只猫送给他吗?」



  我微微的笑了起来□□那时,看见晓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我的一颗心几乎沉了下去

,可是映入的却是这样的画面□□靠著井栏,肤色黝黑的晓露出白亮的牙齿,一手比著胜

利的姿势,在他另一只手里,躺著一只小小的猫咪。



  那可能是刚离开母亲不久的猫咪的幼子吧□□黑色的短毛,骄傲的神态,还有,那辉

映著金青色薄光的,似曾相识的幽深眼睛……



  这是你的安排吗?你一直在等待他们重逢的那一天吧□□原来是这麽的温柔啊,独自

一个人居住在千寻之井深处的,寂寞的龙神……



  我转头看著冰鳍,他的视线正越过蔷薇绯红的花影,悄然落在幽暗的庭院一角那株纤

细的红枫上;带著新翻痕迹的泥土表面,抚子,雪之下轻轻的摇曳著。眩目的阳光使我眯

起了眼睛。



  初夏的正午还在堂皇而寂寞的燃烧著,照不到光线的房间内,不断的传来晓活力十足

的声音:「就这样决定了,小黑这个名字最棒了!你说对不对啊,红叶……」这个呼唤在

下一秒变成了迷惑的自言自语,「我这是……在叫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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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不能够再拥有时, 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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