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火翼与冰鳍的怪奇谈 咒缚之家

精华阅读 | 首篇 | 上一篇 | 下一篇 | 末篇 | 转寄 | 返回上层
发信人: bluesky0226.bbs@ptt.cc (曼珠沙华), 看板: marvel
标  题: 【转贴】火翼与冰鳍的怪奇谈  咒缚之家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 (Mon Oct 10 16:16:40 2005)
转信站: Lion!news.ntu!mars.scc.ntnu!ctu-peer!ctu-reader!news.nctu!ptt
Origin: sally.csie.ntu.edu.tw

咒缚之家



  「……所以,你们把这箱子送到巴家的祖宅之後,立刻就回来,知道吗?火翼,冰鳍

!」


  「可是奶奶,你总得告诉我们这箱子里装的是什麽吧!」



  「那是……务相屏风。」



  十月初,风的凉意刚刚好,天晴得不像话。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我和堂弟冰鳍被祖

母支使当跑腿小□,送一个看起来相当有年月的黑底红纹的漆箱去巷口的巴家祖宅。据说

巴家过去是香川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别的不说,看祖宅就可以知道,几乎一整条巷子

都是他家的院墙。不过,这家人在解放前逃到国外去了,房子一直空著,之所以能保留下

来是因为巴家曾舍了一半的宅子作无量宫,不知祭祀著什麽神明,至今越过那高高的黄墙

,还能看见给神灵凭依的高大社木。



  做通草花的祖母家以前一直是侍奉巴家的匠人,本来不可能有什麽深交,可是祖母说

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巴家当时的家主廪先生,一位看起来就非常严厉的古稀老人,曾

经在逃亡前夕强硬的将一个漆箱托付给祖母家,据说箱子里装著巴家的传家宝□□务相屏

风。



  我和冰鳍怎样也不可能对巴家有好感,因为这家的子女正准备回国发展,头一件事就

是要收回祖宅,在这块土地上建高楼!还好他们的计划很快就被驳回了□□就算曾是他家

的祖产,无量宫可是文保单位,而且在旧城区里建高楼根本就是被禁止的;可是,巴家的

子女态度非常傲慢强硬,甚至连家主也亲自出马前来交涉。据说这位家主现在就落脚在祖

宅里,因为嫌恶这家的作风,巷子里关系融洽的邻居们一家也没去打招呼。祖母也认为得

赶快把务相屏风完璧归赵,和这家撇清关系。



  「千万别耽搁太久,这家不乾净,有咒缚之家的名声。」临出门,祖母还这样再三叮

嘱我们。



  我们也想快去快回啊!在叫门数次失败的情况下,我和冰鳍乾脆推开了已经撤了封条

的巴家的正门。看著眼前的景象,捧著漆箱的冰鳍大声抱怨起来:「这要怎麽走啊!」



  经年累月的荒废之後,又刚经过生命力□滥的夏天,巴家祖宅正厅前的天井已经被乱

草遮盖得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前厅尚且如此,後宅恐怕连三径也不分了。冰鳍咬牙咒骂

著:「简直是鬼屋嘛……」



  「不可以说出那些家伙的名字!」我立刻瞪了这小我一个月的堂弟一眼,「而且,我

们有说别人的立场吗?」低级的小精魅们会被人类的欲望和执念吸引,所以人来人往,有

著强大情绪波动的地方,往往会聚集许多来自彼岸世界的家伙们,如果这地方再居住著可

以看见它们的样子,听见它们的声音的人,那麽这些家伙们更是会以百倍的热情聚集过来

,赖著不走□□巧的是跟我们过世的祖父一样,我和冰鳍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家从很

久以前开始就是精魅们的安乐窝,相对於这种意义上的「鬼屋」,空了许久的废宅里,一

般反而不会有太多的那种东西,如果有的话,那这废宅里一定居住了能吸引低级的精魅们

的,可怕的大家伙。



  这间荒废已久的宅院还算「乾净」,只有些过路的低级精魅。所谓「咒缚之家」名声

的来历我们是不知道,但说这里是鬼屋,应该是「看不见」的人的一面之辞吧□□毕竟看

见又大又黑又没人住的老房子,人们心里总会有点毛毛的。我和冰鳍急著交差,只能硬著

头皮走进大半个人高的荒草。



  「重吗?」我有些同情的问捧著箱子,又坚持走在前面冰鳍。



  「还好不太重。」冰鳍转身把箱子交到我手里试了试,的确好像只能感觉到箱子的重

量似的。虽然箱子里放的是几案上的装饰屏风,但未免也太轻了吧,这屏风究竟是什麽做

的?祖母真是的,这样的东西乾脆交给博物馆就好了,为什麽还要自找麻烦还给这麽讨厌

的人家!我顺手挥开一条垂到眼前的□蔓:「什麽嘛,到处都长满贫乏葛,这样的家族怎

麽可能发达!」



  「就□□是□□嘛!」冰鳍拖长声音表示赞成。



  「……务相屏风啊要回来了!」突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我身边的厢房里响了起

来。还没等我和冰鳍反应过来,又有好几个声音接了上来:「回来了吗?那麽,可以开始

『那件事』了!」



  「我们有救了!巴家有救了!」



  「可是廪会乖乖的把屏风交给我们吗?」



  「廪这个家伙根本不能相信!」



  原本以为是空屋的,没想到居然有这麽多人聚在里面谈一些家族内部的话!可能是巴

家家主的随行者们,刚刚我们失礼的话一定被他们听见了!我和冰鳍对看一眼,惭愧得看

都不敢往室内看一眼,别说敲门进去了。



  「喂,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干什麽!过来!」威严而苍老的声音从宽广的堂屋对面的

厢房门口传来。那种命令式的语气让人觉得非常不快。我转头去看那个傲慢的说话人,动

作却在一瞬间僵住了……



  明媚的秋光照不进衰朽的老宅,只能从砖木破损的地方漏下几缕薄光,在湿衣服似的

空气里看来如同永远不会生□刀锋一般□□金色灰尘的漫舞著,光与暗之间,浮现著,一

张青白的脸……



  爬满岁月爪痕的脸,就好像被一刀和身体切离一样悬浮在空中,这已经很让人害怕的

了,更何况这张脸的一半还突然隐灭在一片黑暗的阴翳里,像被猛兽一口咬掉一样!



  「出……出现了啊!」「你好,请问你巴家的家主吗?」



  我没品的大叫和冰鳍冷静又有礼貌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话音一落,我们都彼此惊讶

的瞪著对方。



  老旧的地板传出吱呀声,那个「半张脸」要从厢房里走出来了!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躲在冰鳍身後,冰鳍却若无其事:「请问你是巴家的家主吗?我们是通草花家的人。」



  「这还用怀疑吗?」酷烈的目光在我和冰鳍的脸上扫来扫去,「半张脸」说出了让我

意外的话。



  从冰鳍身後探出头来,我这才冷静的分辨面前的情况□□原来,是我看错了啊!那是

个普通的老人,穿著几乎要融入黑暗中的藏青色衣衫,使得过於苍白的脸好像凭空悬浮一

样。而那面孔被被咬掉一半的错觉,是因为老人半张脸上长著很大的一块青瘢。



  虽然身躯已呈现老态,可是这位脸上长青瘢的老人气势依然咄咄逼人。我皱起了眉头

□□看他的样子一定脾气像石头一样,搞不好比石头还硬!不过论到脾气,长相纤细的冰

鳍也绝对不输别人,他扬了扬手中的漆箱,毫不畏惧的看著眼前一脸凶相的老人:「我们

是来把这东西还给巴家的。」



  「务相屏风吧。」脸上长青瘢的巴家家主看了一眼冰鳍手中的漆箱,意味深长的冷笑

一声,「拿箱子的……那个屏风可不轻呢?你力气不小啊。」



  这和……冰鳍力气大小有什麽关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冰鳍已经大声怒斥回去了: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你家当年的家主不是因为信任我们家的为人,才把这屏风托付给我

们家的吗!」



  原来这个态度恶劣的老人在怀疑箱子里是空的啊!太过分了,这是对帮过他家忙的人

的态度吗?



  「当时只是觉得通草花家老实巴交,玩不出什麽花样而已。」老人不屑的冷笑看起来

尤其讨厌!



  箱子上的确又没有封条又没有锁,但我相信祖母家是绝对不会动那个屏风的!虽然太

复杂的事情祖母并没有讲,可是这麽多动□的岁月里,祖母家一直保护著这个漆箱,一定

非常辛苦!今天原封不动的还给这户人家,也不指望他感谢了,可这个恶劣的老人居然还

怀疑祖母家的诚实!



  「我们走啦!」我用力夺过冰鳍手里的漆箱放在地上,「这样的人家……简直,简直

不可理喻!」



  冰鳍却拉住我的衣袖,狠狠的盯著面前的巴家家主:「不弄清楚,谁都不会罢休的!

」



  巴家家主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了,因为两边脸颊的肤色不同,所以看起来带著捉摸不

透的诡异。这时,身後的厢房里吵闹起来,似乎一大群人都涌向了紧闭的房门口,屋子里

的人意外的多呢!「务相屏风!务相屏风的味道!」「在哪里?在哪里?」好像有几十个

人在七嘴八舌的议论著,不觉得挤吗?厢房再大,这麽多人呆在里面也不会舒服吧。



  「住口!」老人的吼声异常威严,一瞬间,背後的厢房里安静了下来,我正想回头看

看房间里的状况,冰鳍却用力掀开了漆箱的盖子。



  一瞬间,同时响起了三种声音□□巴家家主嘲讽的冷笑声,冰鳍压抑的惊叫声,还有

身後厢房里像炸了锅一样的嘈杂声□□「空的!箱子是空的!」「务相屏风不见了!」



  冰鳍凛冽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包围在吵闹声里的巴家家主闭上眼睛摇著头,发出

了装模作样的咋舌声。「怎麽……会这样……」我扶著一时搞不清状况的冰鳍的肩膀弯下

腰去,察看空空如也的漆箱,衬著褪色红绸缎的箱子内部,还残留著方形重物的压痕,但

原本应当放著屏风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张泛了黄的信笺,看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



  我也没想太多就拿起信笺,虽然纸上散落著细小的蠹痕,但墨迹依然很鲜丽,冰鳍也

不甘心的凑了过来,在看见那沉静内敛的熟悉字体的一刻,我们都失去了表情□□「应廪

先生的要求,我把务相屏风送去砂想寺供养了。」那是四十多年前留下的信件,内容大抵

如此,可是出乎我和冰鳍意料的是信笺下的落款□□讷言。



  □□讷言……是祖父的名字!是在我和冰鳍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的祖父的名字啊!



  这明明是巴家和祖母家的事情,祖父怎麽会卷进来的?而且,还说「应廪先生的要求

」,这未免太奇怪了吧□□祖母还是小女孩时候,巴家家主廪先生就已经带著家人逃到国

外去了,一直没听说回来过,他怎麽可能和祖父有交往!



  「怎麽办?巴家要完了!」



  「就说廪这小子不能相信!」



  「他从一开始就想破坏掉『那件事』,所以才偷偷把屏风送给那种人家!」



  「吵死了……」冰鳍咬紧牙关低声咒骂著,可能长这麽大也没碰到过这麽尴尬的羞辱

吧,我看见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可是……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啊…

…



  首先,祖母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廪先生就已经年逾古稀,信笺是四十年前留下的,那个

时候他就算还活著的话,也该一百左右岁了!而身後的紧闭房门厢房里,七嘴八舌吵闹著

的人们,他们居然一直喊著「廪这个家伙」、「廪这小子」!



  这绝对不是晚辈对长辈的叫法!怀著突然高涨的恐惧,我偷偷的瞥了一眼身後的房门

……



  「真是出人意料啊……」好像传家宝屏风丢了,还不如羞辱我们家来的重要一样,半

张脸的现任巴家家主发出了酸溜溜的叹气声,「你们说怎麽办呢?」



  我和冰鳍抬头注视著占了上风的老人,他的「半张脸」上露出假惺惺的为难表情,指

著我们身後的厢房:「你们也听见了吧……那些家伙们的声音……」



  「咦?」我下意识的往冰鳍身边靠了靠,可一张那带著巨大青瘢的脸突然凑近了:「

还不明白吗,他们是……鬼啊!」



  「啊啊啊……」巴家家主的语声淹没在我突然爆发的大叫里。比起他的话,那突然占

据著整个视野的脸更有恐怖的效果啊!



  「不要叫他们的名字!」冰鳍冷静的语声在我的惊叫声结束後响起。



  巴家家主不屑一顾的瞥了我们一眼:「你认为现在那些规矩还有用吗?我家早就被这

些家伙们缠上了,它们总是伺机夺走家主的性命。以前一直有务相屏风镇压著,它们就禁

闭在屏风里……现在屏风不见了,你们不是应该负起责任来吗……」



  原来巴家就是因为这个被称为不乾净的「咒缚之家」啊!说什麽传家宝,把屏风给祖

母家,其实是想丢下麻烦一走了之吧,现在发现甩不开那些家伙们,又来把屏风要回去!

这是什麽人家!



  「负起责任来」,听著对方讲得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冰鳍冷冷的瞪著那个「半张脸」

,咬牙切齿的说:「我们去砂想寺把屏风拿回来就可以了吧!」



  「你们?」蛮横的老人从眼角看著冰鳍,「你们要把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留在

这些凶恶的东西们中间吗?你们两个出了这个大门之後就再也不回来我可怎麽办啊!」



  什麽「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啊!刚刚是谁大喝一声就吓得厢房里那些家伙们全都闭

嘴了!



  我看见冰鳍的拳头握紧了,若不是看对方是老人,他可能早就动粗了吧。可那「半张

脸」完全不知道收敛,他指著冰鳍发号施令:「就是你去吧,那一个呢,就留下来陪我。

」



  「我留下来?」指著自己的鼻尖,我的表情垮了下来,谁要留在这名副其实的「鬼屋

」里啊!可巴家家主却讲得好像应该的一样:「就是你了,比起那个不亲切的家伙,你的

感觉比较像我的前妻。」



  「前妻?」我和冰鳍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巴家家主则闭著眼睛坦然的点了点头。



  「受不了了!」冰鳍不由分说的把我推向前厅方向:「火翼你去拿,反正砂想寺就隔

一条巷子!」



  虽然不想留在这地方,但我还是不得不担心冰鳍的安全,被冰鳍退著走出堂屋的我回

头想看看巴家家主的态度,却看见他抱著手臂冷笑著:「快去快回。不然我可不保证你同

伴的安全。反正那些家伙们要的只是一条命而已……」



  想要冰鳍作替身为他挡灾吗!虽然觉得这件事里始终有我想不透的□扭地方,但我还

是不顾一切的以最快的速度向砂想寺跑去□□迟一秒,也许冰鳍就会彼岸世界的家伙们拖

走啊!



  敲打著砂想寺红漆大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可能我根本进不了寺院!砂想寺是以修

行为主的寺庙,几乎从不和外界联系。方丈僧能寂大师是祖父生前的莫逆之交,又和祖母

同为香川城民间工艺社团「青柳会」的成员,即使有这样两重关系,我们家和他的交往也

仅只是信笺酬唱,节令之时互赠些应景的物品而已,出家人的人际关系相当淡泊。寺里也

许是红尘中的一切烦恼都无法进入的清静世界吧,焦急也好,恐惧也好,悲伤也好,人间

的一切感情,在这里都显得那麽微不足道!



  可是我不能在这里耽搁!我必须立刻拿回务相屏风,把冰鳍换出来!像出家人那样波

澜不惊的看待眼前发生的一切,我做不到啊!无论我怎麽敲打,怎麽呼喊,砂想寺的大门

都无声无息的关闭著,在诸多努力都付之东流的情况下,无计可施的我再也控制不住夺眶

而出的眼泪。



  「你在那里干什麽啊,火翼?」听见有人不客气的叫我的名字,我茫然的转过头来,

被眼泪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虽然看得不那麽真切,但还是能分辨出那是穿

著一身香川省中运动服,背著篮球队员常用的那种圆筒形的包,脖子上还挂著擦汗毛巾的

……和尚!



  ……打篮球的高中生和尚……



  「你那是什麽眼神!通草花家的!」穿运动服的和尚凑近我大吼了起来,「我知道你

的意思!跟你讲了多少遍了□□我不是和尚,只是在庙里长大而已!」



  「是……醍醐啊……」无视他下意识晃动的拳头,我没精打采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即

使从小就在砂想寺里长大,他也不用把头发剃的只剩发根吧……突然间,我像抓住救命稻

草一样拉住醍醐的衣袖□□在砂想寺里长大,就表示跟著他就可以进寺啊!



  我的动作令醍醐立刻慌乱起来,拚命甩著手想要挣脱我却又不敢太用力的他,好不容

易听清了我「带我进寺院」的要求。「嗄?」他停下动作为难的摸著後颈,「带你进寺院

?别开玩笑了!」



  「我要把供养在寺里的务相屏风还给巴家,这样才能把冰鳍换回来!不然他就危险了

……巴家……巴家是咒缚之家啊!」我急得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冰鳍那小子!」醍醐低声咒骂了一句,丢下我转头沿著院墙径直向前走。就算不是

朋友,怎麽说冰鳍也是他的熟人吧,居然毫不在意的袖手旁观!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我呆呆

的注视著醍醐强硬的背影。



  「喂!站在那里干嘛?你总不会以为能从正门进去吧!」并不回过头来,醍醐停下脚

步大声说,是在……叫我过去吗?我环顾空无一人的寺门口之後,连忙朝已转过巷角的醍

醐追去。



  混著檀香味道的空气,幽暗的建□物的阴影,无论来多少次,砂想寺都给我一种不舒

服的威压感,明明,不是什麽又大又气派的寺庙啊!乾净得过分的寺院里连一个人影也看

不见,如果不是无处不在的低沉的诵经声,我简直以为是一座空寺了。



  明显畏惧我会被僧人们看见,从角门近来之後,态度一向嚣张的醍醐谨慎的走在前面

,绕过偏僻的回廊,我们来到一间可能是地藏堂什麽的偏殿门口。这里,就是放置供养之

物的地方吧□□即使门上贴著经文的封印,我还是能感觉到殿内来自彼岸世界的强大波动

,我的耳中充斥著虚空的哭喊与叫嚣!



  「这里……好吵啊……」我胆怯地转头看醍醐,然而他却毫不介意的打开了偏殿耳房

的门,将背包扔了进去,犹豫了一下又将脖子上的毛巾甩到了背包上:「是啊,每一天每

一天……」



  「每一天每一天?」重复著醍醐不之所谓的话,我看见耳房里简陋却还算整洁的摆设

,难道,这里就是醍醐的房间?就算他不是出家人,不能和僧人们住在一起,也不要住在

这种地方吧!



  「习惯就好了!」醍醐粗鲁的摸著後脑勺,推开我走向偏殿,毫不介意的去打开上了

封印的正门!我惊叫著阻拦不及,那扇禁闭著彼岸世界的险恶之物的门,已经敞开了……



  诡异的波动立刻高涨起来,封印无力的垂下来,洞开的门口,彷佛有一股混浊的激流

要决堤而出!



  「吵死了!笨蛋!」醍醐突然大吼起来,像被无形的墙壁挡回去一样,奔突的凌厉之

流瞬间平息下来,缩回了偏殿里,不甘心的蠢动著,明明灭灭……



  看著我惊呆了的样子,醍醐得意的露出了白白的犬齿:「对付这些不识相的家伙们,

就是不能客气,什麽供养品,越当回事,它们就越登鼻子上脸了!」不仅私自打开封印,

还能把那些家伙们吓退,醍醐这家伙的神经……到底有多粗啊?



  「磨蹭什麽,给方丈看见挨板子的可是我!」醍醐对著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我喊道,「

我又不认识什麽务相屏风!」我也……不认识啊……战战兢兢的绕过室内乱七八糟堆放著

的供养物,我开始翻找起来。无奈这间偏殿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仅有历代砂想寺僧人

们的漆器作品,还有附著不时恶作剧的家伙们的供养物,甚至还有醍醐不用的初中教科书

和穿著清凉的女明星杂志□□知道这个偏殿一般不会有人来,醍醐显然把这里当成秘密仓

库用了。



  见我的进展实在太慢,醍醐不耐烦起来:「你要找到什麽时候啊!等你找到冰鳍已经

被吃掉了!」



  「吃掉了!吃掉了!」那些家伙们模仿著醍醐的腔调,兴高采烈的呼喊起来。我的脸

上立刻失去了血色,束手无策的看著醍醐。「你的眼睛不是很好吗?不会看啊!」醍醐发

出不耐烦的咋舌声:「说起来,巴家的务相屏风……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用眼睛看吗……虽然不知道务相屏风的外形,可是外形有时候并不重要!我直起身来

,环顾堆满杂物的宽阔房间□□哪里都有兴奋异常的那些家伙们,做著鬼脸,模仿著我的

动作,尖声怪叫;除了……空荡荡的佛龛下面。那里就好像是是真空地带一样,却散发著

异常悲哀的味道……



  「那里吗……」我指著佛龛的方向,醍醐立刻跨过乱放的物件走了过去,一阵乱翻之

後,他举起了一个黝黑的长方体,然後把它轻巧的展开来□□屏风!那是个四叠漆器屏风

!



  我磕磕绊绊的跑到醍醐身边去察看,虽然丢在这里很久了,但那屏风并没有什麽磨损

,醍醐粗鲁的用衣袖擦去灰尘,图案的细节就展现了出来□□好像并不是盛产漆器的香川

城的制品,这屏风装饰风格相当原始质□,红黑两色瑰丽奇异的花纹之间,用夸张的手法

绘著变形的人物,好像是个故事:某位首领带著很多人在跋山涉水,然後他和一位美人相

爱了,接著是首领与众人陷入了艰难困苦之中的样子,最後一张图是那位美人长了蜉蝣一

般的翅膀飞在空中,而那个首领则做出弯弓射箭的姿势。



  「好奇怪啊……这些图是后羿和嫦娥吧?奔月图为什麽不画月亮,嫦娥还长翅膀?」



  「是巴人的手笔。」醍醐沉著的察看确认著。因为他以成为师匠为目标跟著方丈僧学

漆器工艺,所以讲的话多少有些可信度。可我还是有些怀疑:「没弄错?这就是务相屏风

?」



  醍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火翼,你知道『务相』的意思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醍醐怎麽突然讲起这个不相干的问题,醍醐则将屏风搁在了肩膀上

:「巴家的务相屏风……我说怎麽听著这麽耳熟呢。送这个去就没错了,我陪你走一趟吧

!」



  「那个……还是我来拿吧……」站在巴家祖宅那湮没在荒草里的正厅前,我再一次向

醍醐提出了请求。醍醐不耐烦的从上方看了我一眼,终於把屏风从肩膀上撤下递过来,可

是还没完全接到手上,我已经被那意外的重量压弯了腰□□明明是普通的漆器屏风啊,怎

麽会这麽重?



  「冰鳍这小子,怎麽让你去拿啊?害我浪费那麽多力气!」醍醐嘟囔著收回屏风。我

的脸立刻红了:「因为……因为巴家家主那个那个怪老头,说我比较像他的前妻……」



  「前妻?咒缚之家的媳妇,挺适合你的!」醍醐不屑的嗤笑著,可是他的笑声却被一

阵突如其来的大喊打断了:「小偷!把我们家的屏风放下来!你们两个小偷!不要动!我

要报警了!」



  面对著这前後矛盾的句子,我和醍醐转向了声音的来源之处,只见一堆贫乏葛和铁□

之间,出现一张毫不相称的白白胖胖的脸,这个人大约和巴家家主差不多大,可能因为长

期养尊处优的关系吧,长得相当富态,也格外软弱,所以即使突然出现也没引起我多大恐

惧。看来他也是巴家人,看见那副又紧张又恐惧,鼓起好大勇气才向我们高喊的样子,我

都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老头子!说话客气点!谁是小偷啊!」提醒别人注意态度的醍醐却完全没有自省,

面对这凶神恶煞的高个子,对方虽然满脸沁出细细的油汗,但却表现出孤注一掷的勇气:

「就是你!你拿的务相屏风是我们巴家,不……我的东西!我就是巴家的家主!」



  「你是……巴家的家主?」我难以置信的说,怎麽可能,这个人和我刚刚碰见的脸上

长青瘢的老人,就存在感而言简直是天壤之别!在那个蛮横又威严的老人面前,这个发福

的软脚虾简直就是个无所事事只会花钱的万年少东家。「我就是要把屏风还给巴家家住的

!你才是小偷骗子!真正巴家家主我刚刚见过!他很凶的样子,脸上还长著这……麽大一

块青瘢!」我不屑的说著,在自己脸上比划著那块青瘢的大小。



  「脸上……有青瘢……」一瞬间,血色彻底的从对方那张又白又胖的脸上褪去了,假

冒的巴家家主露出见了恶鬼一般的恐惧表情,突然间他冲了过来,不自量力的想从醍醐手

中抢回那扇屏风!



  反射神经一流的醍醐的闪到一边,假冒的巴家家主收不住脚步,以滑稽的姿势跌倒在

地,可他还是满嘴不乾不净的骂著我们「小偷」。



  「老头子,嘴里放乾净点!火翼讲得没错,小偷是你们!或者……叫你们强盗、杀人

犯更合适!」醍醐突然居高临下的露出了凌厉的眼神,单手扬起沉重的屏风,「这个屏风

,就是罪证!」



  强盗?杀人犯?我无法理解醍醐尖锐的措辞,也不想管太多,我拉了拉他的衣袖:「

不要和他罗嗦了,醍醐!只要把屏风还掉就行了,冰鳍的安危更加重要啊!」



  「你要把屏风交给谁?那是我的东西!」假冒的巴家家住从地上撑起身体,声嘶力竭

的大叫起来。



  「那个……不是你的东西吧!」从正厅的门里,传出了低沉而威严的声音,紧接著是

几十人分的嘈杂:「务相屏风!我们的屏风!」



  「回来了,回来了!『那件事』可以开始了!」



  「巴家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是真正的巴家家主和缠著他的死灵的声音!那个假冒者立刻面如土色,冷汗涔涔而下

。脸上长青瘢的威严老者的身影从正厅的幽暗里浮现出来,冰鳍静静的跟随在他身边,他

身後是隐隐约约的黑影□□那些家伙,已经现形了吗?我立刻跑去把冰鳍拉到身边,可能

与死灵相处太久的缘故,冰鳍看起来有点疲倦,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站在厅前的醍醐一眼,

低声说:「你不要太粗暴了,他……也不能算坏人。」



  我还没想透冰鳍话里的意思,假冒的巴家家主突然朝著「本尊大人」,爆发出不可遏

抑的哭喊声:「爷爷……请你饶了我啊!爷爷!」



  「我说过,务相屏风再也不是我们家的东西了!『那件事』任何人也不准再提!你为

什麽不听我的话呢,阿富?」巴家家主用让人血液都为之冻结的眼神注视著蜷在地上的假

冒者□□阿富。



  阿富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可是……可是爷爷,没有务相屏风不行的!巴家……巴家

已经败了,自从『那件事』不再进行之後,巴家就败了啊!」可能因为辈分的关系吧,两

人的岁数差不多,可阿富却要叫家主爷爷,听起来还真□扭。



  「用那种方法得来的财富,不要也罢!」巴家家主沉下那张长了青瘢的脸,看起来更

加恐怖了!



  阿富目瞪口呆的看著巴家家主,表情渐渐曲扭,他虚弱的嘴唇哆嗦著,不成腔调的语

句漏了出来:「爷爷……爷爷你当然能这麽说,因为你已经享受过了吧!那种富有的生活

……你不是为了那种生活,也作了……『那件事』吗?」



  「住口!」巴家家主雷鸣般的咆哮著走向阿富,他身後的死灵们骚动起来,呈现出妄

图吞噬一切的危险波动。我和冰鳍慌忙後退著,阿富更是面若死灰。



  「够了!」伴随著一声低吼,死灵们的动作像被冻住似的停止了□□醍醐单手举起屏

风,拦在了巴家家主面前。鄙夷的眼神从醍醐上扬的眼角流露出来:「长青瘢的,不要充

好人了□□你和他一样,都是务相的子孙啊!」



  「务相的子孙?」我不解的重复著,冰鳍静静的点了点头:「务相是巴人的先祖,廪

君的名字。」



  「还好冰鳍果然不像火翼笨的那麽彻底!」到现在还不忘揶揄我们的醍醐露出了尖尖

的犬齿,「巴家的『那件事』,就是屏风上所画的『廪君的传说』吧!」



  「所谓『廪君的传说』,简单的讲,就是弑神!」虽然摆出不和醍醐一般见识的样子

,但冰鳍还是不肯服输,「廪君为了族人能得到丰饶肥沃的土地,曾射杀了化为蜉蝣的盐

水女神。这个传说里暗含著原始祭祀或巫术的仪式,我想巴家可能是古代巴人的一支後裔

,只有他们掌握了传说中弑神的秘仪,通过杀戮神明盗取他的力量,获得财富和丰饶!」



  所谓的神明……就是某种自然之力的凝聚和化身啊!从冰鳍和醍醐的叙述中我才知道

,原来务相屏风上绘的根本不是什麽嫦娥奔月,而是这样一段传说:在廪君务相率领族人

寻找新国土的路途中,真心爱著并信赖著他的盐水女神,为了把他留在身边,率领眷族化

为飞□遮蔽了人类的道路,而廪君想得到比盐水之滨更肥沃的土地,他假意将自己的头发

送给盐水女神作为信物,当欣喜的女神将著缕头发系在身上化为蜉蝣欢舞的时候,廪君据

此将她从成千上万的飞□中辨认出来,一箭射杀!



  然後,继续前进的廪君得到了夷城,建立了巴国。这个神话传说也可以被解读为弑神

之後,就可以得到丰饶□□讨取神的欢心之後,再杀死他夺走力量,换取丰饶富足,这就

是巴家秘仪!



  「你们家舍了一半宅院作无量宫,就是把所谓的神明当菜鸽,养肥了杀吧!」醍醐还

是那麽口不择言,但他的话却的确一针见血。他的话让巴家家主肤色不一的脸上露出了自

嘲的笑容:「没错……我们巴家在无量宫里供养著一位失去神体的神明,也就是你们街坊

传说的,居住在千寻之井里的龙神。其实……他究竟是什麽神明我们也不知道,只是他相

当依恋人类,我们种下银杏树作为神木让他凭依,所以……他有著美丽的……绿色头发…

…」



  「爷爷你果然做过那件事了,我为什麽不行?我也是家主啊!」阿富用变了调的嗓子

大喊起来。



  「住口!小孩子乱说什麽!」巴家家主怒吼著,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麽会喊一个和他

年龄相仿的人为「小孩子」,可是却可以看出他凌厉的眼神里流露出的舐犊之情,「爷爷

就是不想让你和我一样,才送走务相屏风的!」



  巴家家主的视线扫过我们几个,终於叹了口气:「阳炎……我们家历代都是通过对他

的巧取豪夺,来维持奢侈的生活的……弑神和娶神是联系在一起的,是少主成为家主的秘

仪,完成了这个仪式,家主才算真正成人。弑神并不能杀死阳炎,而是夺取他的力量,务

相屏风会吸收灵气。而失去力量的阳炎则回到新生儿的状态,作为结婚对像被交到下一代

少主的手里,少主从小就竭尽所能的关怀他,爱护他;对他越好,阳炎的力量就恢复得越

快越强大,也越能全心全意的信任少主,这样阳炎才会在在新婚之夜,心甘情愿的,再次

被屠杀……」



  原来巴家家主所讲的「前妻」,就是神明阳炎啊□□难怪醍醐叫巴家是杀人犯和强盗

……



  「不止吧!」醍醐指了指巴家家主的身後,「那些家伙是巴家的历代家主吧,如果没

猜错,这些死灵背负著弑神的罪孽,困在吸收灵气的屏风上,如果不举行新的仪式,他们

就会持续的带来灾祸!」



  「没错!已经成为恶性循环了,这就是弑神的代价!这就是巴家被称为咒缚之家的原

因!」巴家家主大笑起来,「可是这不重要!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多远,看看自己的双手究

竟能握住多少东西,实现自己野心的那种满足感,那种可以操纵一切的至高无上的满足感

,你们难道从来没有渴望得到过吗?」



  「变态!」「值得吗?」醍醐和冰鳍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只觉得胸口被揪紧了,我

也皱起了眉头:「可是如果是我的话,一想到阳炎……也快乐不起来啊……」



  突然间,巴家家主□气似的笑著低下头:「看来……你们比较聪明……历代只有家主

能看见阳炎,从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那种样子,不知道是少年还是少女,不会长大

也不会衰老,像一张白纸一样,什麽也不懂……虽然对他好的时候,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这

是为了成为巴家真正的家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回想起来,是我在逃避自己真正

的心情吧□□我不快乐,在杀了阳炎成为巴家家主的之後,在我夺取他的力量一个接一个

的实现野心之後……我一点也不快乐……」



  「所以你把屏风送给了我家?廪先生!」冰鳍皱起了纤细的眉头,一字一字的说。阿

富虚张声势的叫声跟著响起:「果然是你,爷爷!你太自私了!自己不需要了,也不让我

□□你的亲孙子享受!」



  他是……廪先生?祖母在童年时代曾经见过的廪先生,曾经要求祖父将屏风送去砂想

寺供养的廪先生!这个阿富应该和祖母同辈,那麽身为他祖父的廪先生……到底多少岁啊

?



  「我并没有把阳炎交给我的继承人,我把他送进无量宫,并且把那里封闭起来。」廪

先生脸上的青瘢渐渐被黑暗侵蚀了,「有一阵子我身体很差,我害怕就这样过去的话,一

切都会恢复原状,而且那个时候我家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可是就算全家到国外,只要务

相屏风还在的话,小辈们就可以利用它继续弑神,所以,我把他交给了通草花家,因为这

家人没有什麽野心。」



  「那为什麽会送去砂想寺呢?」我问道。廪先生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其实我每年都

来察看屏风的,开始你家总是没人,後来每次都是个叫讷言的小子接待我,他人倒是不错

,大约四十年前的时候,屏风上的恶气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了,所以我就让讷言把他

送去砂想寺供养起来。」



  廪先生,他叫我的祖父……讷言!讷言□□是祖父在和彼岸世界交流的时候,才会使

用的名字!



  □□难怪那个阿富坚持说自己是巴家的家主,却在听见我说巴家家主的脸上有一块青

瘢的时候吓破了胆,因为,那明显就是他已经过世的爷爷,先代巴家家主的相貌特徵!我

惊恐的退了两步看著冰鳍,冰鳍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哦?终於发现了,你还不是一般

的迟钝啊!」



  比我更迟钝的人,是廪先生啊!他并不知道自己因为弑神之罪,也被务相屏风的诅咒

束缚住了!完全没有自觉的他看著身後逐渐浓重的黑影:「看来……供养也不够了。应该

考虑,破坏掉它!」



  「这也不难!」醍醐敲了敲屏风,轻描淡写的说,「可是,老人家你没问题吗?」看

来没看出廪先生是死灵的,只有我而已。



  「我不允许!」突然间,巴家真正的家主阿富以意想不到的激烈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

,扑向醍醐,那种超越的极限的气势和力量使醍醐猝不及防,被他抢去了手中的屏风!歪

斜的笑挂在阿富的嘴角:「还不明白吗?爷爷,你已经死了啊!还霸著屏风干什麽?你根

本就用不到了!」



  「这小孩讲的什麽疯话!你这个不孝子!」廪先生怒吼起来,阿富却完全失控了:「

什麽小孩子,只有你的时间停止了!你看看我□□我已经到了和你一样的年龄了!其实出

国前你就□气了,就因为这样我们才始终找不到屏风的下落,巴家就是这样衰落的!不过

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家主,巴家不会完的!我要过连你也没过过的日子!」



  「住口!我……我怎麽可能会死?阿富……倒是你……你怎麽变成这种样子的!」廪

先生的语气依然强硬,但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死灵凭著坚信自己还活著的强烈念头

而存在,所以只能看见他生前熟悉的状况,廪先生也正是因为这巨大的执念而震慑了其他

化为恶灵的巴家祖先,可是现在他看清了阿富的样貌□□看清真相体认到自己已经死去的

的时候,就是廪先生变的衰弱的时候!



  「开始吧!开始秘仪吧!」



  「动手,现在就动手!」彷佛被解开了束缚一样,缠绕在屏风上的黑影百倍的高涨起

来,像突然撑开的雨伞一样笼罩在阿富头顶,阿富的脖子僵住了,他惊恐的转动眼珠:「

那……那是什麽啊……救……救命啊……」还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求救声,他的身体已经

被历代巴家家主的怨灵缠住了!



  「住手!」廪先生的怒吼并没有像前一次那样奏效,黑影发出杂乱的嘲笑声:「没用

的,务相屏风在我们手里!等不及了,这个身体,就借给我们吧!」感受到沉睡在社木里

的阳炎那甘美的能量波动,这些贪婪的饕餮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欲望了!巴家空旷的祖

宅里,回□著阿富的惨叫声……



  「住手!」还以为自己能像以前一样威吓住恶灵的廪先生怒吼著,灵体却在瞬间变得

透明,他惊讶的看著自己渐渐消失的身体□□失去生的执念的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

觉察的自由操纵力量了,然而错谔和迷惑只是一瞬间的事,「原来我真的已经死掉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转向醍醐的时候,廪先生已经恢复了威严与坦然,「是你说有能力破

坏掉务相屏风吧?还不动手吗?」



  「可是如果被屏风破坏掉的话,廪先生……你也会消失的啊!」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大喊起来。冰鳍一把拖住我:「火翼!干嘛同情他,他和那些家伙们不是一样的吗?

」



  一样吗?不,不一样的!因为无法从伤害阳炎的罪恶感中挣脱出来,廪先生甚至忘却

了自己的生死啊!他一定在爱著阳炎吧,阳炎,一定也用同样的心情爱著他□□就像巴家

千百年前的祖先:廪君和盐水女神那样,女神一定也知道那缕头发致命的信物、死神的邀

约吧,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的接受了它,因为女神比任何人都了解廪君真正的心情,那值

得为之付出生命的心情!



  「可是她在笑……我看见屏风上,女神在笑啊!」无法恰当的传达出自己的想法,我

用力的摇著头,我明明看见的□□面对著廪君的弓箭,以蜉蝣之姿拥抱死亡的女神,那最

美丽的的笑脸……



  「你和阳炎……还真像!」渐渐变得淡薄的廪先生转头看著我,那长著恐怖得青瘢的

脸上,却带著前所未有的温柔笑容,「阳炎那个傻瓜……在我杀他的时候,他还笑著对我

说,谢谢,他很幸福……」



  幸福吗……就是这样□□也许有人悲伤,也许有人哭泣,但是,没有人後悔……



  「准备好了吧?」语调意外郑重的醍醐扬起头,使得我和冰鳍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长青瘢的,我会请师父好好念经超度你的!」说著,展开手臂,扭动手腕,我和冰鳍难

以置信的注视著咬紧牙关用力的醍醐□□他破坏屏风的方法,居然是凭蛮力!



  出乎意料的,屏风发出了惨叫般的声音,竟然裂开了!一瞬间,廪先生的身体化作一

条弧线,刹那间没入逐渐扩大的屏风裂口中,那裂缝就像巨大的漏斗,包裹在昏迷过去的

阿富身上那些混浊的黑色怨灵们身不由己的被剥离,回旋著被吞噬了进去,屏风一边吸引

著嚎叫的怨灵一边风化著,不断出现更多细小的龟裂,在最後一缕黑气被吸进的时候,屏

风也在崩坏声里化成了一堆灰尘……



  繁华的野心也好,咒缚之家的往事也好,和破碎的屏风一起变成了泡影,一点一点的

,散进微凉的秋风中……



  抬起头,还可以看见无量宫高大的舍木静静的耸立著,保护著沉睡在它体内的,害怕

寂寞的龙神。「难怪都说龙这种东西,又笨又温柔……」我垂下了头,轻轻地说。



  难得一直安静的注视著飞灰的醍醐,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那种得意洋洋的声音,和

一直注视著高大社木的冰鳍那平静的语调混在了一起□□虽然是不同的语气,却说著相同

的句子:「人类,也好不了多少吧!」




--

当你不能够再拥有时, 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 From: 202.178.194.76

		 
精华阅读 | 首篇 | 上一篇 | 下一篇 | 末篇 | 转寄 | 返回上层

□ 台大狮子吼佛学专站  http://buddhaspac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