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火翼与冰鳍的怪奇谈 曼珠沙华的黄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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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uesky0226.bbs@ptt.cc (奈落), 看板: marvel 标 题: 【转贴】火翼与冰鳍的怪奇谈 曼珠沙华的黄昏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 (Sun Oct 9 16:07:37 2005) 转信站: Lion!news.ntu!news.ee.ttu!netnews.csie.nctu!ctu-peer!ctu-reader!news.nc Origin: sally.csie.ntu.edu.tw 曼珠沙华的黄昏 我的生日在农历七月初,而乳名叫作「冰鳍」的堂弟则在月末,那正是夏天恋恋不舍 的合上眼睛的时候。彷佛一夜之间,从残留著盛夏燠热与潮湿的落叶里,无数纤细光洁的 柔茎优雅的斜挑起凝固的火焰之冠冕□□那就是曼珠沙华开放的样子。 一直都是这样,从我生日那天开始,随著曼珠沙华的盛开,一整个月里冰鳍都不太对 劲。他情绪低落的原因,我比谁都清楚□□「冰鳍,庭院里又开了好多曼珠沙华!真可怕 ,也没人弄它的球根回来,都从哪里冒出来的?」 「嗯。」 「这种花又叫彼岸花呢!为什麽叫这麽不吉利的名字?」 「嗯。」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啊!它叫彼岸花是因为开在秋分前後,春、秋分前後又叫作『彼 岸』嘛!」 「离秋分还有一个多月呢,火翼!」冰鳍改变了他爱理不理的态度,「之所以叫这名 字,是因为这种红花不知不觉间就从地下成片的冒出来,远看就好像来自彼岸世界的野火 !」 「你这什麽意思!」我也不高兴了,「一到快过生日的时候就阴阳怪气的,还不是因 为那个人?不是让你不要在意的嘛!」 「不要在意?我在这里等著过生日,可那个人却消失了,你还让我别在意?」冰鳍低 垂著眼睑,发出了压抑的语声,「……哥哥他,一定不会原谅我。」 冰鳍就是一直对这件事无法释怀□□他本来应当是孪生的次子,可他的兄长却没能活 著被生下来。这不能怪任何人,然而冰鳍也许至今还固执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夺取了兄长 的生命才平安降生的。 因为清楚冰鳍的性情,他夭折的兄长在我家成了禁语,祖母也好,我家也好,叔叔他 们也好,大家刻意避开任何会令冰鳍联想到那个人的话题,家里只有他是唯一不能用平常 心对待事过境迁的人。 不原谅你的人是你自己吧……无可奈何的皱起眉头,我将手伸向冰鳍的肩膀上方,他 单薄的衣衫彷佛被无形之手拉起一样,呈现出不自然的皱褶,又像挣脱了什麽似的在一瞬 间平复下去。 在我手中挣扎著的,这个家里只有我和冰鳍看得见□□那是拥有蛇一般形体的魍魉。 我轻轻击掌,赭石色的魍魉在我指间化成为混浊的烟尘:「当心点吧!一直情绪低落 ,连这种东西都能附上你!现在可是七月啊!」 七月是个奇妙的月份,就像一天临界点的正午那眩目的阳光会让人视野变得不确定一 样,在这一年正中的月份里,此岸和彼岸的界限会变得模糊。 「是啊,七月呢……」冰鳍转头向著雕花长窗外夏末的悠远天空,「能看见的越来越 多了,会不会见到想见的人呢……」 「乱说话!」我变了脸色,「弄不好想见的人见不到,反而招来可怕的家伙!」 可是冰鳍却淡淡的笑了:「没错呢……越是想见的人,偏偏越是无法见到……」我知 道的,他的心就像小小的珠蚌,兄长的夭折无疑是它无法消化的沙砾。这麽多年的思念一 层层包围著这粒沙,也许只有他那个连名字也没有的亲生兄长才能解开这个心结吧,可我 和冰鳍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个人。看来即使没能拥有被祝福生命,他也不恨任何人,连 一点执念都没有,那麽单纯的像朝露一样消失无迹。 能见面就好了,这对兄弟……也许冰鳍不知道吧:他的此刻表情,就好像随时都会哭 出来一样。 曼珠沙华像某种华丽的传染病似的,渐渐从庭院里蔓延开来,火巷青石板路的缝隙里 ,时常可以看见不枝不蔓的红花这一朵那一朵的冒出来,像小小的路标,指引著谁慢慢潜 入冰鳍所住的那一进宅院的天井。我担心的是终於发生了…… 黄昏夕阳反照的时候,一片奇妙的光线会布满整个冰鳍的房间,这变幻莫测的光芒能 让人产生不可思议的幻觉,彷佛置身於注满虚幻液体的大而美丽的水族箱里。那是太阳改 变了角度,将天井中央金鱼池的波光投射到了房间里。 透过敞开的雕窗,我看见水光的丝线在冰鳍床边的屏风前织成了某个模糊的形状□□ 那是,婴儿! 婴灵十有八九都是很凶猛的,因为它们那无法实现的欲望,想要活下来的念头是那麽 强烈,可就在一瞬间,甘美的未来变成了它们无法触摸的存在。无论是谁都无法平心静气 的接受这一切吧,更何况那是还没有任何善恶观念的婴儿。真糟糕,冰鳍果然又惹来了可 怕的家伙! 我推开虚掩的房门,昏暗的光线将门拉长的轮廓描绘在泛著黑沉沉凉意的木地板上, 那水光的婴儿默默靠在六叠的屏风前。我尝试靠近它,却不知接著该怎麽做□□和成人的 死灵不同,婴灵是根本没法说服的。我拍了拍手企图引起它的注意,可并不奏效,我只得 向它那双水光形成的空洞的眼睛张开双臂,作出抱小孩的姿势□□婴灵的眼珠似乎动了动 ,这就好!它还没有完全丧失婴儿的本能!我再次拍手,可是这一刹那,水光的婴儿消失 了! □□有人站在门口,挡住了夕阳的光线! 「谁啊!」我恼怒的大叫起来。 「这应该是我问的话吧!」逆光里门口的人影用冷淡的口气回敬我,「这可是我的房 间!」 是冰鳍啊!进屋後他随手放下打起的竹□,隔断了窗外的夕照,门外射入的斜阳将浓 厚的色彩涂在他手中紧握的一团乱线似的东西上。 「火翼你最好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冰鳍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说,「每次一来这里 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什麽话!赶我走也不必用这麽烂的借口吧! 如果事情不是这麽不妙的话我早火了。此时我只能压下火气,指著淡青底色绘了竹子 的六叠屏风:「冰鳍,你看见什麽没有?这里,就在这里!」 冰鳍慢慢的走到了屏风前,夕照又把水的波动带了进来,可那个婴灵却完全没有了踪 影。「有什麽?」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的眼睛不如你好,那些低等的东西看得不那 麽清楚,不过想懵我也不太可能!」 居然怀疑我!这下我可忍不住了:「这里有个婴灵!是婴灵啊!你以为我喜欢管你的 事?」 「……婴灵?」残照在冰鳍的脸上镀上了一层虚无的釉彩,让他看起来微微有些陌生 ,「你不要多管□事!」缓缓松开手指,他手里那团乱线似的东西飘落在屏风前,反射著 式微的夕阳。 □□曼珠沙华! 不祥的预感瞬间涨满了我胸口□□将曼珠沙华看作地狱之火的冰鳍,为什麽偏偏去采 摘这种花朵,又把它投在婴灵曾经出现过的地方呢?这毕竟不是镇魂的花啊! 我深呼吸调整情绪:「冰鳍,你真的看不见吗,那麽强的东西……」 「什麽东西?」冰鳍的语气从没有这麽激烈,「在哪里?指给我看看啊!」 我一时语塞,那婴灵的确已经消失了,就连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也许它只是迷路了 ,现在找到了方向吧。但前所未有的不安却攫住了我:太反常了!闪烁其辞的冰鳍,失去 冷静的冰鳍…… 第二天整个下午冰鳍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黄昏时分他打起竹□,让阳光把鱼池的水 影投进屋里,然後走进庭院去采摘曼珠沙华。我穿过火巷来到他的房间,金色的水影在幽 暗的室内荡漾著,微微的窒息感里,我再一次看见了六叠竹子屏风前斜倚著的水光织成的 人影。 是昨天的家伙吗?感觉完全相同,可看起来却不太一样啊!我慢慢走近它□□难怪看 著□扭:婴儿手脚的圆胖感已经褪去,这个婴灵……竟然长大了!看起来完全像个五六岁 的儿童! 从来没碰上这类型的东西,我根本不知道婴灵竟然还会长大。它成长所需的生气又从 何而来? 「有事吗?」我鼓足勇气向它发问,「我能帮你做什麽吗?没事的话请离开好吗?」 灵体用不自然的动作缓缓转过头,抬起了木然的眼睛,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像在那里 见过它似的。 还好可以沟通!怀著越来越强的紧张感,我继续在灵体脸上寻找熟悉的蛛丝马迹。虽 然说得很自信,可我完全没把握能说服对方。因为和冰鳍不同,我可听不见在人间没有实 体的东西的声音。「有什麽事情尽管对我说!」就在我大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灵体的瞳 孔闪了闪,接著转向右上方,呼应著微微扬起的嘴角,好像看透了我的大话一样,他竟然 给了我一个完整而不屑的冷笑! 这个表情,太熟悉了……我後退一步,却撞到了书桌前的椅子。反手握住冰凉的椅背 ,我□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这个灵体,竟然酷似冰鳍! □□那种东西不会主动缠上人,除非人自己在呼唤著它。难道,呼唤婴儿亡灵的人, 是冰鳍自己! 这个时候冰鳍呼唤的死灵,酷似冰鳍的死灵,还能是谁! 「难道,你是冰鳍的……」放竹□那裂帛般的声音打断了我惶惑的低语,失去光线的 支持,水之人影刹那间消失了;然而今天和昨天不同,虽然看不见,但我依然能捕捉到它 的存在感,冰冷而凄切。 「你又在我房间里干什麽?」身後响起了冰鳍冷淡的语声,我缓缓回头,夕照里他的 脸色非常苍白,一堆大大小小的魍魉欣喜万分的附在他肩头。蜿蜿蜒蜒的缠在他纤细的手 臂上,伸出晦暗的长舌去舔舐他手中紧握著的猩红曼珠沙华。 我快步走了过去,用力拍著冰鳍的肩膀。低等的魍魉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上逃下来,动 作慢的已经化成了暗恶的烟尘。「何必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冰鳍拉了拉被拍皱的衣襟 ,慢慢的走近屏风,再一次将曼珠沙华投在了空无一物的地板上。 「是你在呼唤它吧!」我咬著牙,一字一字的说,「你想唤来……那个人!」 这一刻,冰鳍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接著,他无可奈何的笑了:「你知道得应该比我 更清楚的。」 「我才不知道!」我大喊起来,「在房间里养个鬼的事,谁会明白啊!就算你再不甘 心,再想见你的哥哥,也不能做这麽危险的事啊!」 冰鳍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抬头看著我,这种得意洋洋的神情看起来非常讨 厌。我弯腰捡起地上的曼珠沙华:「你就能确定那家伙是你的哥哥吗?看看自己的脸色吧 ,它靠吃你的生气长大,你就快被吃掉了!它肯定是扮成你哥哥样子的可怕家伙!」 「无所谓。」冰鳍垂下了薄薄的眼睑,有些疲倦的支著下巴,发出了含混不清的低语 ,「……即使只有外表,那也是哥哥啊……」 又是那个表情,就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即使只有外表也无所谓吗?被怎 样也无所谓吗?情愿用生气来□食死灵,冰鳍对兄长的思念,简直化成了执念般的存在啊 ! 忽然感到了控制情绪的困难,我一把将手中的红花投在他脸上:「你这家伙,变成怎 样我也不管了!」脆弱的柔茎折断了,发出微弱的尖叫。冰鳍不为所动的冷笑冻结在残照 里。我从未如此清楚的体认到这一点:谁也不能让冰鳍解脱,除非兄长真的出现在他面前 ,亲口对他说「我原谅你」。 第三天午後清澈的阳光下,我徘徊在乱开著曼珠沙华的庭院里。这些来自彼岸的植物 ,没有枝条,没有叶片,它们舍弃了一切,用造物的所有恩赐来雕琢这过於娇柔,过於精 致,以至於到了凄艳程度的红花。像顽强的手指,它们用哭喊著要月亮的孩童的执著与任 性向蓝天伸展,去触碰那也许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和这狂气之花一样,冰鳍呼唤的,不也 正是无法实现的东西吗…… 轻易不会出现的恐惧在我心里疯长著□□对兄长过於强烈的思念,已经让一贯冷静的 冰鳍被这彼岸之花夺去了心灵!如果不斩断这种思念,後果将会是怎样的,我几乎不敢去 想。 彷佛驱赶什麽不祥之物一样,我践踏著面前的曼珠沙华,向冰鳍的房间跑去。 还残留著夏日馀热的天气里,冰鳍竟然关著门,连窗口都低垂著竹□。我猛地撞开房 门,却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门窗紧闭,又没有开灯的旧式厢房里能见度应该很低才对 ,可是我为什麽看得这麽清楚□□已经……这麽大了吗,那个婴灵! 我无法移开注视它目光:第三天的婴灵,俨然是十来岁的样子,很快就要赶上我和冰 鳍的年纪了。周身围绕著淡赤的火影,它百无聊赖的倚在的屏风上。已经不必依靠黄昏的 水光了吗?这快要成长为少年的身体退去了虚无感,连发丝都那麽清晰。 门在我身後无声的关闭了…… 「你是冰鳍的哥哥?」我压抑著声音里的恐惧,「假的吧!那个人早已不在了不是吗 !」 灵体一动不动的倚著屏风,完全忽视我的存在。「你是想借助冰鳍最思念的形象吸取 他的生气!太卑鄙了吧!」我与其说是在斥责对方,还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我知道得 很清楚:除非冰鳍自己斩断虚妄的思念,否则谁也无法赶走这个危险的死灵;然而能让冰 鳍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他的兄长已经不在了,任何世界里也没有! 可是,万一我眼前的死灵就是冰鳍的兄长怎麽办,也许求生的欲念早已使他化为恶灵 。一直潜伏在这个庭园的深处,他在每个七月化身为曼珠沙华的彼岸之火,伺机取代他的 孪生兄弟! 我太大意了!来自彼岸世界的家伙们,谁也不能相信! 忽然间,异样的曲扭出现在灵体身上,彷佛强劲的气流使风帆鼓□开来一样,它四肢 逐渐伸展□□又在成长了!此时的婴灵,赶上了冰鳍的年纪!围绕在它周遭的火焰蓦然增 强,像红莲一般燃烧著,映得它的脸庞像光洁的蜡像一样,这一刻它给人的感觉已经渐渐 超出了「看见」,几乎到了「存在」的程度。我後退一步环顾四周□□这个房间里冰鳍的 存在感是那麽淡薄,几乎完全被这死灵掩盖! 这个冒牌货实在太像冰鳍了!以後会怎样!难道它真的会拥有实体,取代冰鳍的位置 吗? 不行!绝不能让它继续成长下去! 下意识的後退著,我的脊背触到了冰冷而厚实的花梨木书桌,将手藏在背後,我慢慢 在桌面上摸索著□□我记得冰鳍的琉璃镇纸一直放在左手边…… 然而刹那间,死灵的火焰卷来,我脚下突然变成了一片深渊。从那悠远无穷之处,业 火般的彼岸花伸出了神经质的手指。冰鳍的面孔在深渊里摇曳著,苍白容颜上沾染的血迹 和这种花一般妖艳;他的表情,就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想用幻觉迷惑我吗,这个 酷似冰鳍的恶灵…… 无视脚下的虚空,我凝视著死灵那半透明的眼眸,将左手藏在身後慢慢向它走近,手 里,握著沉重的镇纸!似乎洞悉了我的意图,对方彼岸花色的细长凤眼带著不屑的神色。 我知道□□勇气和机会都只是稍纵即逝的东西,丝毫的犹豫都会让它们烟消云散。 琉璃辉映著赤红的鬼火发出寒光,我的耳中分明听见曼珠沙华的柔茎折断的嘶喊,难 以忍受的疼痛在我胸口扩散开来□□我明明是向著死灵砸下去的啊! 突然间光芒在我眼中爆裂,卷起一阵烈风,在脑际回旋不已,彷佛有什麽沉重的东西 在瞬间被吹散了……镇纸落地的钝响击中了我飘忽的意识。原来从门窗射入的坦荡阳光驱 散了鬼火的阴霾,回过神的我看见描了竹子的屏风凄惨的倒在地上,好像遭受了什麽重击 似的折断了。低头看著滚在一边的琉璃球,我完全搞不清自己的状况:这是我做的?…… 刚刚,我想了什麽,做了什麽? 「不要动!」突然传来的冰鳍的呼喊使我吃了一惊,就在这时,一只手迅速从我肩上 掠过。伴著微微的晕眩,我看见冰鳍从我背後扯下一团不成形的黑影,还有一丝丝的黑气 连在我的肩头。 那是狂气!我猛拍肩膀:这几天忽然变多的魍魉全去缠著冰鳍,原来它们是不敢靠近 我啊;难怪我变得无法控制情绪□□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妄想的狂气附了身! 离开了我这个宿主,狂气迅速衰落,冰鳍张开了手指,不断挣扎扭动的黑影一得到自 由就迅捷无比的闪出窗外。我们不能把它怎样,虽然看得见,我们却没有其他任何能力。 「狂气……怎会附在我身上?被附身的应该是你才对啊……」我转头看著闯进室内的 冰鳍,迷惑的自言自语。 一脸不堪其扰的表情,冰鳍肩上附著一大堆魍魉,连背都挺不直了。「适可而止吧! 」他大喊起来,怒气使低等的魍魉纷纷从他肩头滚落,「看见了吗□□全都是你引来的! 老实告诉你:什麽婴灵,我从一开始就看不到!那根本就是你造出幻象,连狂气都引来了 ,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麽?」 是我造出的?难怪冰鳍说我让他的房间变得乱七八糟,说婴灵的事我应该比他知道得 更清楚,说我在做徒劳无功的事,难怪我攻击灵体时自己感到疼痛□□因为那是我的思念 造出的幻影! 「我?」有些心虚,但我还是勉强的反驳,「你就没胡思乱想?每到过生日的时候就 会情绪低落!就算我造出什麽也是被你影响的,不断的思念已经不在的人,怀著不可能实 现的妄想的是你!」 「火翼……」冰鳍变了脸色,「请你不要再强调了!哥哥已经不在了,这件事我比谁 都清楚!」 比谁都清楚吗?可是冰鳍并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就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 「你根本就不清楚!」我一字一字的说,「如果你清楚的话,为什麽听任我制造幻象 ?为什麽明知道它会引来狂气还用曼珠沙华供奉,因为你想看见它,因为那是你哥哥的幻 象!」 「想见哥哥……又怎样?」冰鳍转过身,慢慢弯腰捡拾地上的琉璃镇纸,微弱的语声 从动作的间隙落下来,「我总是在想,还好我有这样的眼睛和耳朵,即使哥哥已经不在了 ,彼岸世界里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也许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可是,哥哥从来就没出现 过,哪怕一次也好!」 「那是因为他早就消失了!他不恨任何人!」我为什麽觉得这样的话忽然变得毫无说 服力了呢? 「可他曾经存在过啊!这个家里的人从来都不提哥哥,就像刻意无视他一样!我知道 那是因为我在的关系!我独占了本来是应该和他分享的一切!」彷佛要驱散那过於强烈的 感情似的,冰鳍握紧手中冰凉的光滑球体,「该死,为什麽连火翼都能造出哥哥的幻象, 明明我是那麽的想见……哥哥!」 是啊……为什麽是我……明明宽慰著冰鳍,可被狂气凭附的是我,造出思念的幻象的 ,是我! 我曾无数次用近乎恐惧的心情看著曼珠沙华交错的花影,因为这些花朵义无反顾的执 著,像来自彼岸世界炽烈的呐喊,不断的提醒著我近在咫尺的死亡与离别。我总是在想, 如果冰鳍看见它们会怎麽想呢?会想起那个人吧,会内疚吧,会伤心吧。可我为什麽没有 发现□□这个家里被思念纠缠无法解脱的,并不只有冰鳍!他甚至比我们更加清醒,藉著 安慰冰鳍,我们每个人逃离对那个人的思念,可却把那沉重的感情全都留给了这位少年, 同时天真的认为那个不在任何世界里的人是他心结的根源! 为什麽我一直没有发现□□害怕曼珠沙华的人,是我!是家里的每一个人! 「他也是我的弟弟啊!」我静静看著冰鳍的背影,「我怎麽,忘了呢……」 「火翼……火翼你怎麽了?」冰鳍惊讶的呼喊里,我感觉到有什麽正爬过我的脸颊。 下意识的抬起双手,冰凉的水滴从我的指缝间滑下,坠落在地板上□□水光的丝线在一瞬 间溅满整个房间……像倦眼柔媚的睁开纤长的睫毛,一朵朵金色的曼珠沙华在深海般幽暗 的室内寂静盛开…… 已经黄昏了吗?稍纵即逝的掠影浮光里,我看见冰鳍一动不动的注视著断裂的屏风□ □水光,织成了熟悉的人影□□俨然触手可及的纤细轮廓,历历可数的发丝,还有妄念无 法造出的灵动表情…… 水光的人影看起来不仅有形体,而且拥有灵魂,如此的与冰鳍酷似,又如此的和他不 同。 「哥哥……吗?」冰鳍难以置信的低语著,向荡漾著波光的水之雕像伸出手,他的指 尖描绘著那虚无的脸庞。夕阳徘徊在重檐的边缘,在最後的眩目光影里,那个人,笑了… … 彷佛乱线在一瞬间被理清一样,水光动□牵扯著,霎时散开了:夕阳,已经落下去了 …… 那个人,只存在了一瞬间…… 长久的沉默後,冰鳍的语声还残荡漾著强烈情绪的馀波:「虽然离生日还有几天,可 是火翼,谢谢你的礼物……」 「那不是我做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我摇了摇头。将思念实体化的能力, 我没有。 「那会是谁呢?」微笑从冰鳍的嘴角荡漾开来,七月黄昏浅紫色的天空下,他将缱绻 的视线投向了摇曳在庭院里的曼珠沙华。 这盛开在夏天尽头的花,那麽任性,那麽美丽花,也许就是谁拚命想传达的思念吧□ □从那彼岸的故乡…… 作者的话:美丽的石蒜花有许多和它非常相称的名字□□曼珠沙华、彼岸花、天涯花 、舍子花,这些名字里似乎都有些悲伤的味道,也许是因为看见它就知道□□夏天就要过 去了吧。 -- 我遥遥而来。携今生後世。 终於,终於得遇他,三千红尘灿如桃花。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 From: 202.178.194.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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