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火翼与冰鳍的怪奇谈 彼岸灯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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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bluesky0226.bbs@ptt.cc (奈落), 看板: marvel 标 题: 【转贴】火翼与冰鳍的怪奇谈 彼岸灯火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 (Sun Oct 9 15:43:08 2005) 转信站: Lion!news.ntu!news.ee.ttu!netnews.csie.nctu!ctu-peer!ctu-reader!news.nc Origin: sally.csie.ntu.edu.tw 彼岸灯火 我已经学乖了□□傍晚放学,夕阳反照的时候,对那些逆著光迎面走来问路的家伙, 一定要装作看不见,只要搭理了一个其他的就都会围上来,没完没了。 过了眼前的石桥,沿著河岸再走一段就到家了,可是偏偏又碰上这样的家伙□□看不 清面目,只知道是个少女:穿著洁净的病号服,梳著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手里还提著那种 过了时的百褶灯笼。天还没有黑到要打灯笼的地步吧!果然没错,这是个绝对搭理不得家 伙□□它光张嘴不出声。 我拥有看得见这些家伙的眼睛,却没有听得见它们声音的耳朵。 「那边!」身边的堂弟指了指,提灯笼的少女感激的点点头,朝和我们相反的方向走 去。 「冰鳍!」我责备的喊著小我一个月的堂弟的乳名,「虽然你又『看得见』又『听得 见』,可它是什麽你不会到今天还认不清吧?」 「它问林家潮在哪里,火翼。」冰鳍皱起了眉头,「林家潮……不是姑丈的名字吗… …」 「哪有那麽巧,姑丈又不住在我们这边!」我不以为然,「最要紧的是别和这些家伙 扯上关系!」 「就怕有个什麽……所以我指了相反的路。希望它别找回来才好……」冰鳍沉吟起来 。 我回头看去,路上果然已经空荡荡的了。就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夜行少女手中 摇曳著的那盏过时的百褶灯笼,还有被昏黄的火光映出的,描绘在灯笼上的浓紫色龙胆花 …… 一回到家就发现祖母和婶婶忙里忙外的,原来姑姑一家来了。 「未免太巧了吧……」在结伴穿过檐廊去自己厢房的路上,冰鳍大大的皱起了眉头, 我也有些担心了,勉强笑著:「说是姑姑和姑丈闹了□扭,一气之下才回娘家的。」 「能让倔强的姑姑回她最讨厌的地方,这个□扭可真不小啊!」 冰鳍说得没错,因为很早以前过世的祖父曾强烈反对姑姑的婚事,任性的姑姑便发誓 再也不回这座我家世代居住的祖宅。後来除了祖父的葬礼,姑姑果然没有再来过。难道这 一次…… 询问姑丈去向的提灯少女的背影闪过我眼前。这时,妈妈的声音从我们身旁的房间里 传了出来。 「我们从小玩到大的,炽华,不是我说你,你也得改改改性子了!要麽不回来,一回 来居然是因为夫妻吵架的事!」妈妈在和姑姑说话。我拉著冰鳍躲到雕窗底下,开始偷听 。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炽华!」温柔的妈妈关键时总是非常强硬。 「阿潮他……藏了别的女人给的信物!」平时风风火火的姑姑,今天说话却有气无力 的,「我一生气就一把火烧掉,扔到垃圾箱去了!可是阿潮他跟我急,我赌气说她好你跟 她过算啦,阿潮他……他居然说,跟她过也比跟你过强……」 「我说林家潮虽然也有错,可你更你不对!得你先道歉,炽华!」 「阿薰!」姑姑大喊妈妈的名字,「事情没那麽简单!阿薰你听说过……『七搭七」 吗?」 我和冰鳍吃惊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姑姑突然提起的典故非常凶险□□「七搭七」是说 在某个地方,如果头一个人的「七七」之内有第二个人死去的话,那麽就有第三个人在「 七七」之内非死不可。 「这种老人家的说法,跟你夫妻吵架有什麽关系?」妈妈责备姑姑。 「我说出来,你别骂我……」姑姑犹豫著,「阿潮他……可能就是『七搭七」的第三 个人!「胡说什麽!多不吉利!」 「是真的!就在阿潮说要和那个女人过的晚上,我就觉得小区里来了什麽,有人说看 见了鬼火!闹腾了一夜,结果旁边楼上的老人家去世了,我还没当回事,谁知道第二天一 早又有人过世了,这回就在我们楼上,而且死掉的先生,只有五十几岁啊!」 「可能是巧合啊!老人家本来年纪就大了,隔壁的先生可能有你不知道的病也说不定 !」 「不是的阿薰!第三天夜里闹得更厉害,我知道就在家门口……不知为什麽那个东西 没进来,天亮一开门我就看见养在阳台上的小鸟死在那里!被烧死的!别提多难看了!我 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冲著谁的,突然就想起阿潮告诉我,送他信物的女人□□已经死了!就 是她做的『七搭七』,她想带阿潮走!没有第三个人死……是不会结束的!」 「哪里会有这种事啊!退一万步讲,就算有,小鸟也代你们挡了灾啊!」 我听见冰鳍冷笑了一声,的确,要真像妈妈说得那麽简单就好了。 姑姑几乎要哭了:「可是阿薰……第四天,第四天又有人死了!这回是楼下的大婶! 而且对门的年轻媳妇也传说病危了,越来越近了,就是沿著从垃圾箱到我家的路线!那个 女人,越来越近了!她和阿潮居然相爱到这种程度……阿潮这个风流鬼!」 什麽嘛,任性的姑姑这个时候还要责怪姑丈!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却差一点撞到一 个人身上。 一瞬间……我看见了苍白的火焰□□如同明净镜面的反光。 等到我的眼睛再次看清面前的景物□□「吓死我了,原来是姑丈啊!」我拍著心口, 拚命压低声音。冰鳍也站了起来,向突然出现的姑丈欠了欠身。姑丈看了看妈妈房间紧闭 的大门之後,就随我们一起沿著檐廊向後房走去。他的女儿爱梨正趴在他肩膀上睡著。可 能因为失去心爱小鸟的关系吧,这个六岁的小姑娘刚刚哭过,小脸揉得红红的。 「姑丈几时来的?」冰鳍很难得的主动开口。 「跟你姑姑一起来的。」姑丈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答。 「是吗,吵了架的夫妻结伴回娘家啊!」冰鳍讽刺的话里有意味深长的暗示,姑丈立 刻变了脸色。 冰鳍用眼角看著姑丈:「画家是不是总会风流一点呢,被姑姑烧掉的那个信物……如 果是穿病号服的女孩子送的,那就应该……是灯笼吧……」 「就是那个画著紫色龙胆花的百褶灯笼吗?果然是她啊!」我恍然大悟。 姑丈的脚步忽然停止了,彷佛支持不住一般,他慢慢的跌坐在廊檐边的美人靠上,冷 汗顺著苍白的额头流了下来,他的声音颤抖著:「连什麽样的女孩都知道……连灯笼和图 案都知道!连炽华都不一定了解这个!所以我不喜欢这个家……我怕到不敢来!真像你们 爷爷,在你们面前根本什麽都瞒不住!」 「姑丈,你最好坦白吧。」冰鳍非常冷静,「可能你自己看不见□□你被白火包围住 了。虽然不知道是什麽,不过那始终不是什麽正常的东西啊。」 「什麽火……」姑丈环顾四周,似乎看不见冰鳍说的东西,他苦笑起来,「怎麽会弄 到这种地步,提灯笼的女孩……芊芊,是我邻居啊……」 原来姑丈少年时隔壁住著一户扎灯笼的人家,那家有个生病的女儿,叫做芊芊。芊芊 的病好像很麻烦,医生说她也许等不到长成大人了。因为还有其他兄弟姐妹的缘故,那家 人不可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所以芊芊总是很悲伤,时常害怕的想,是不是她一 死,别人就把她给忘记了。 那时候姑丈常去这户人家帮忙画灯笼,画灯笼是假,姑丈其实是想见芊芊,因为寂寞 的她看起来,是那麽的美丽。姑丈想方设法逗芊芊开心,有一次把准备卖的百褶灯笼偷偷 拿到她床边,那时正值深秋,姑丈便将庭院一角静静开放的龙胆花描绘在灯笼上,送给这 位悲伤的少女。 这是芊芊最珍视的礼物。所以她即使在前往医院接受手术时也带著这盏灯笼。 「一天傍晚夕阳反照的时刻,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忽然看见芊芊穿著病号服,提著灯 笼走了过来。」姑丈的双手握紧了,「她要我留著这个灯笼,要我永远不要忘记她,说完 就走了……後来我才知道,那一天芊芊手术失败……没下手术台就已经……可是她真的来 过!这个灯笼可以证明啊!」 「就这些?」我总觉得姑丈的自白里少了重要的东西。 「怎可能!」冰鳍冷冷的说,「那种东西不会主动缠上人的,除非你还想著她或答应 过她什麽?」 我完全同意冰鳍的说法:「真不可靠!难怪爷爷不要你做女婿!」 「真可怕……」姑丈无可奈何的看著我们,「你们的爷爷当年一见我就强烈反对我和 你姑姑的婚事,我还以为他嫌弃我的职业,非常不服气,有一次单独找他想说服他。可你 们的爷爷提起了芊芊的事,说的一分不差……太可怕了……包括芊芊留下的灯笼,包括我 答应芊芊的话……」 「爷爷他最不喜欢身边不乾净的人了,你还送上门去!」我开始同情姑丈了。 「你爷爷很宠你姑姑,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幸福……」姑丈笑了,「虽然始终没有亲 口答应这桩婚事,但他在灯笼上写了几个字,说是封印……没有让你们的姑姑知道……」 「封印?」 「是四个字□□还君明珠。」 虽然知道失礼,我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爷爷的风格啊!冰鳍却皱起眉头责备 我:「火翼别打岔,姑丈你答应了芊芊什麽?」 姑丈犹豫了,慢慢的用手遮住脸庞:「我答应她……只要我愿意,我们随时都能在一 起,幸福的……在一起……」 「什麽啊!这不就是『契约』吗!」我脱口而出,「姑丈看不出芊芊她喜欢上你了吗 !给她希望,让她的愿望化为执念,把她留在这世界上的是姑丈你啊!」 冰鳍向姑丈解释:「你无意中和芊芊定下的『契约』,使她变成死灵附在了灯笼上, 本来爷爷已经把她封住了,可姑姑烧掉灯笼,破坏了封印,芊芊便自由了。最後你们的对 话让『契约』生效□□姑姑让你和芊芊去过日子,而你并没有拒绝!」 「怎麽可能!而且那是气话啊!」姑丈痛苦的抱住头,「都过去那麽久了,我也弄不 清当时究竟喜不喜欢啊!也许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关心呢,也许只是少年时代的憧憬呢,难 道芊芊不明白吗!」 「关心也好,憧憬也好,对於姑丈来说那只是一段不一样的回忆而已。」冰鳍有些寂 寞的微笑了起来,「……可是对与芊芊而言,那却是一生一次,唯一的恋情……」 沉默飘荡在廊檐之上,晚风送来姑丈赌气的低语:「倒不如和芊芊去!反正她那麽温 柔!」 「还没得到教训啊!小心说到坏时辰上去……」我实在受不了姑姑这对夫妻的小孩子 脾气。 冰鳍则反问姑丈:「姑丈来这边,难道不是为了躲芊芊吗?」 姑丈尴尬的笑了:「怎麽说呢……毕竟你们的爷爷曾经住在这里……」 「爷爷都去世十年了,小的还可以,那种大东西恐怕这个屋子拦不住。」冰鳍说的也 太不留情了。我不服气了:「不一定吧,芊芊她不是连姑丈的家也没能进吗!」 「我不明白的就是这个……」冰鳍沉吟起来,「说起来,那种新房子应该更应付不了 才对……」 「说了那麽多,其实完全是猜测不是吗?如果真是芊芊的话,为什麽要兜这麽大圈子 做」七搭七「呢?所以,也许都只是巧合吧!」我努力改变气氛,可是实在没什麽说服力 ,根本没人理我。 「我的小鸟……」带著哭腔的童声响起,原来爱梨被吵醒了。爱梨就好了,她出生在 祖父去世之後,所以没像我和冰鳍那样被掩藏起性别来教养,也不曾取象徵著强大幻兽的 奇怪乳名,我叫「火翼」还好,要知道祖父当时想给姑姑的孩子取名「岚牙」的,小姑娘 若有这麽个怪名字,那实在太可怜啦。 最关键的一点是,爱梨完全没有遗传到祖父那种多馀的能力,我曾经问过她又没有看 过别人看不见的奇怪东西,她笑嘻嘻的回答我:「我看得见的别人都看得见!」 真可爱,不像那一个□□我瞥了冰鳍一眼:「好在我有个讨人喜欢的妹妹!」 「是啊!不然家里有两个不可爱的女生,那可太不幸了!」冰鳍立刻面不改色的反驳 我,忽然,他惊讶的睁大眼睛,「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大的?」 我这才发现,包围著姑丈的苍白火焰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扩大,蔓延过了整个走廊。被 光线模糊的檐廊尽头,一道依稀的人影正向我们这边慢慢逼近□□「谁!」我和冰鳍同时 站了起来。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这种开朗快活的声音是我所熟悉的□□那是重华叔叔的声音 。 冰鳍空出座位让重华叔叔坐下,别看平时对人冷冰冰的,冰鳍他特别敬爱自己的父亲 。 「说什麽呢,你和孩子们?神神秘秘的!」叔叔问姑丈。 姑丈勉强的笑著:「灯笼,灯笼的鬼故事……」 「那个啊!」叔叔大笑起来,「说到灯笼的鬼故事我倒想起来了,爸爸过世的那天, 家门口的河对面,人来人往的,好多灯笼飘来飘去啊!」 我和冰鳍对看一眼,变了脸色。「害怕了吧!」叔叔得意的笑著,「其实以前爸爸都 不准我们讲鬼故事的,说会引来奇怪的东西,我可从来没见过!」 的确著间老宅里是不能随便讲鬼故事,因为常年居住在这里的那些东西会因此而围上 来,叔叔不讲我和冰鳍都没注意到□□今天家里异常的乾净,它们,一个也没有出现! □□是什麽力量,让它们唯恐避之不及? 完全不顾我和冰鳍还有姑丈难看的脸色,叔叔故作神秘的说:「是不该讲这些话的, 今天就不太顺,我下一班就看见个灯笼一闪而过,晃进家门了!对了,下午巷口的老奶奶 过世了,隔壁的先生又送医院啦!不跟你们说了,我找空华商量一下哪个去吊唁哪个去探 病才好!来来爱梨,小舅舅带你到大舅舅那里去!」叔叔抱起顺从的向他张开双臂的爱梨 ,沿著檐廊一路玩笑著找我爸爸去了。 「灯笼……难道她已经找来了!这麽快……」姑丈的声音颤抖著。 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芊芊进不了姑丈的家,却带得走别人,进了这边的门。弄 不好是因为只有姑丈家里才有它害怕的东西……」 突然冰鳍脸色凝重起来:「什麽时候,走廊变得这麽黑的!」 没错,刚刚包围著姑丈的苍白火焰不知什麽时候消失了,沉浸在黑暗中的走廊上,无 数无形之物蠢蠢欲动,数不胜数□□它们,又回来了!而且有这麽多! 难道可以驱逐这些东西的,是那种苍白的火焰!这火焰,究竟从何而来? 「不管怎麽说先去家祠吧,那里有祖先的灵牌!爷爷的也在那里!」冰鳍果断的决定 。 眼看著檐廊尽头就在前边的,可是怎麽忽然变远了呢,我们下意识的跑了起来。可是 檐廊的尽头渐渐退出我们的视野,明明是天天都走的道路,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漫长,怎麽 跑也跑不完啊…… 姑丈渐渐停止了脚步。他甩开冰鳍的手,用一种苦闷的声音:「怎麽会变成这样…… 真的是芊芊吗?那麽善良的女孩子,居然夺走了这麽多条人命……」 我和冰鳍惊讶的注视著姑丈,他扶住额角,挡住了脸上的表情:「如果……如果当时 我不答应她就好了……不承认也不行,我已经连累太多人了……」 「不能停下来!」我大喊,「这里很危险!」 冰鳍再次拉住姑丈:「现在後悔也没用了!这样子只会让死灵有机可乘!」 「林家潮,你在那里干什麽!」强悍的呼喊声从走廊的那头传来,我们还没来得及阻 止姑姑就穿过黑暗疾步走来,虽然声音狠狠的,可她却红著眼眶,忽然间她惊叫起来,「 咦,这是哪里啊?」 糟了,连姑姑也被卷进来了! 姑丈的脸色黯淡下来,他再一次甩开冰鳍,一步一步的後退著:「如果找不到我的话 ,芊芊是不是还会带走别人呢?她会一直不停的杀人吧……所以……」姑丈的背後,是看 不见尽头的黑暗…… 我和冰鳍的动作同时冻结了□□因为那幽深的黑暗里,一点微小的灯光摇摇晃晃的浮 现出来…… 昏黄的灯光上蒙著淡淡的紫影,那是□□龙胆花! 「小心!」我和冰鳍同时大喊,在姑姑困惑的惊叫里,姑丈像被什麽拉扯住一样朝一 个方向猛地倾斜过去,他张惶的对抗著将他拉扯过去的空荡荡的黑暗,拚命挣扎著:「是 什麽啊!什麽在拉我!」 「什麽也没有啊!」姑姑的声音带著哭腔,「你吓我,阿潮!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 骗!」 不能怪姑姑任性啊□□因为她看不见!我和冰鳍从惊吓中回过神过来,连忙跑过去拉 住姑丈的左手□□他的右手,握在另一个人手里:那个人,穿著洁净的病号服,扎著长长 的麻花辫,提著描绘了龙胆花的,过时的百褶灯笼。 「住手,芊芊!你已经死了!他不能和你在一起!」冰鳍大喊,但对方凝聚著执念的 力量异常强大,不但是姑丈,连我们都快被它拖过去了。不像爷爷可以同时辨认、吸引和 抗拒这些东西,我们除了「看得见」之外什麽能力也没有啊! 混乱间只觉得手上一轻,芊芊的力量减低了不少,我和冰鳍不约而同的转头去看那个 施以强大支援的人□□是姑姑。她拉紧姑丈的手,表情异乎寻常的坚决:「不让你带走! 我不能让你带他走!」 姑姑与姑丈的牵绊,本来就比我们和他的深得多,虽然总是吵架,可果然只有姑姑拥 有足以对抗芊芊的强烈思念。此刻姑姑毫不畏惧的注视著黑暗:「你在哪里?给我听著! 这个家伙虽然又懒又笨又风流,完全没有任何优点,可我就是不会把他交给别人,因为他 是我的丈夫!」 □□这场危险的拔河比赛竟然取得了短暂的平衡。 我看见寂寞的笑容浮现在芊芊的脸上,她的唇轻轻的动著,好像在说什麽。难道,是 放弃的话? 「不要松手!」冰鳍觉察到了我的松懈,「她在说:那就把你们一起带过去!」 无法想像的强大力量传了过来,我感到手里蓦地失去了重量,脚下的地面彷佛塌陷了 一样完全无法依靠,原来姑丈的手已经从我手中滑脱,不确定的视野里,我看见姑丈他们 三个被固体状的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著,而突然失去了重心的我则不可遏抑的向後栽倒… … 我跌进了……苍白的火焰中…… 明净的火焰呼啸著奔涌而出,霎时扑灭了檐廊上的黑暗。刹那间,响起了乱作一团的 撞击声和惊呼声□□冰鳍,姑姑和姑丈同时跌倒在我身边。好像就在一瞬间,芊芊的手失 去了力量。 苍白的火焰炽烈到睁不开眼的地步。我感到短短的衣角拂过头顶,那种高度□□是小 孩子!揉著跌痛的後脑勺,我抬起头,视野中出现一双异色的眼睛□□爱梨的眼睛! 爱梨的左眼,何时变成了灿烂的银瞳! 「是谁杀了我的小鸟?」爱梨冰冷的声音是儿童不应有的,伴随著语声,那片白火更 加的辉煌猛烈□□原来,那是爱梨眼中的火焰啊! 失了神的姑姑忽然指著前方,发出含糊的句子,我转回头□□包围在苍白火焰中的走 廊上,提灯笼的少女摆出痛苦的遮挡姿势,蓝色条纹的病号服,长长的麻花辫和她的脸色 都被强光映得一片苍白…… 「芊芊!」姑丈惊恐的喊著。不仅是我和冰鳍,现在连连姑姑和姑丈都「看得见」了 吗! 不,不是!与其说姑姑他们拥有了不一样的眼睛,还不如说芊芊拥有了可见的形体□ □爱梨的白火使她无处遁形! 难怪爱梨说她看得见的东西别人都看得见,原来她具有让那些东西显形的能力啊!是 爱梨让芊芊进不了姑丈家的门,本应叫做「岚牙」的她还是遗传了祖父的一部分力量! 「又是你!以前有你在我带不走阿潮!现在聚集了这麽多人的力量,我可不怕你!」 现了形的芊芊努力的站直身体。原来她做「七搭七」夺走无辜者的生命就是为了对抗爱梨 ! 「赔我的小鸟!」爱梨全然不惧死灵的凶残,伴随著她的呼喊,白火百倍的膨胀起来 。冰鳍站到了我身边,难得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了不起的能力……比爷爷还厉害…… 」 彷佛阳光下坚冰溶解一样,芊芊的身体开始变形,烧灼的痕迹出现在蓝色条纹衣服上 ,那纤细的象牙色手指像蜡烛融化一样渐渐不成形状。芊芊拚命支撑著不瘫倒在地,可身 体却像油脂一样软化流淌,她肌肉剥落的唇固执的呼喊著姑丈的名字□□那是她留在人间 的全部目的,她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固执的声音,然而却完全没有恨意,没有後悔…… 看著渐渐扭曲的芊芊,爱梨的小脸上露出了不像孩子的残酷微笑…… 「爱梨!」姑丈看不出爱梨身体的变化,只是以为她像妈妈一样吓坏了,他本能的抱 住女儿。 可我知道□□白火的力量太过强大了,那不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所能控制和操纵的啊 ! 「等一等!爱梨!」我一把拉住爱梨的的手:「听我说,你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有权 力制裁她的不是你!所以……拜托你,不要这样……不要变成,我们不认识的爱梨……」 「我的小鸟……」短暂的惊讶後,悲伤从爱梨的眼中满溢开来,随著眼泪滑出眼眶, 「我最喜欢的小鸟……」她的左眼渐渐黯淡,伴著那楚楚可怜的神态,终於恢复了普通的 瞳色,火焰,退却了…… 白火与黑暗在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檐廊上此消彼长,芊芊从几近融化的半流质体里重新 修复了她的身形。龙胆花的灯笼摇曳著……慢慢靠近…… 「一起走吧,阿潮。那时候你对我那麽好,现在是我回报你的时候了,一定可以幸福 的,我会尽全力给你幸福的……」说出这些话的芊芊,那麽诚恳,那麽单纯,彷佛世界就 只有你你我我这麽简单…… 姑丈伸手抱紧爱梨,还有他在身旁颤抖著的姑姑,像看陌生人那样注视著芊芊。不解 的表情浮现在死灵青白的面孔上,芊芊睁大期待而困惑的眼睛,像等待人收留的迷路猫。 我知道冰鳍低下了头。一直不住的听著不同死灵那些绝望呼喊的他,也许比我更了解 它们吧,所以,他一定承受著数倍於我的痛苦与挣扎…… 我们都看得见□□任性的人类,固执的死灵…… 「对不起,芊芊……」姑丈的话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却出乎死灵的意料之外。 「阿潮……」瞬间的恐惧闪过芊芊的双眼,但很快被更强的期待所取代,「快点!一 起走啊!」 「对不起,芊芊,不行。我不能丢下她们,和你一起……」 在一起的念头,要幸福的念头,心爱的人……这些使芊芊得以存在,可是就是这个人 ,要亲口否定她存在的根源…… 「阿潮,一起走啊!」此刻芊芊固执的声音,听起来是那麽无力,甚至可怜。 姑丈抱紧了自己的亲人,而他的家人也还以同样温暖的拥抱,那是没有实体的死灵永 远无法给予的拥抱,姑丈前所未有的镇定和坚决,「对不起,芊芊,我不如你坚强……像 你一样抱著一点希望在黑暗中等待那麽多年,我……做不到……自私也好,胆小也好,失 信也好,被怎样嘲笑都无所谓□□我就是,不能跟你走,因为在我身边的,是我最爱的人 ……我离不开她们!」 芊芊俯视著慢慢跪坐在地上的姑丈一家,眼里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对不起,芊芊,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可以道歉,不停的道歉,一直到你满意为止 ,可只有和你一起走这件事,绝对不行!我的幸福……在这里……」 寂寞的笑容浮现在芊芊的脸上,伴著这微风一样的笑容,她的身体刹那间变得透明。 我用手遮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呼喊□□我知道,冰鳍知道,对於死灵而言,变得透明代表 著什麽。 我不知道人类和死灵,哪一个更脆弱□□强大的死灵可以轻易的带走人类,但人类的 心也可以轻易的毁灭死灵:只要让它们绝望就可以了,毁灭死灵就这麽简单,就这麽,残 酷…… 芊芊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像阴影一样覆盖在她精致的面颊上。当她抬起头时,秋空 一样晴朗明快的笑容占据了她整个表情。她向姑丈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笨阿潮!我是跟 你开玩笑的呢!看你吓成这样!」提著她最珍视的那盏绘了龙胆花的灯笼,芊芊轻快的转 了个身,留下一串开朗的笑声,「我是骗你的!什麽带你走,什麽在一起!我啊,只是说 说罢了!」 只是随便说说吗?真的不在乎吗,那为什麽不敢回头,不敢再多看曾经那麽爱过的人 一眼?是怕眼神□漏了秘密,还是怕感情决堤而出? 明明那种轻快是装出来的□□芊芊的手再也无力提起那盏灯笼,昏黄的灯笼摇晃著, 坠落在地。 向著走廊的那头,芊芊那不断变得稀薄透明的身体几乎要消失在一片浓黑之中□□这 行将消散的灵魂还看得见道路吗?还能走到那个世界吗?即使走到了彼岸,等待她的也许 只有最残酷的惩罚吧,无论如何,她都背负著那麽多条无辜的人命…… 任何时候都是孤独的,她始终得一个人寂寞的走完这最後的路程…… 「一个人走,可以吗?」冰鳍的声音越过我的身边,他赶到芊芊身边,捡起地上的灯 笼,「我,送你一程吧……」 「我也去!」我也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芊芊感激的点了点头:「不远了,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呢……」 抬头看去,走廊的尽头竟通向我家正门,门前那条古老的小河上,不知何时架起了一 座光之拱桥,变得意外遥远的彼岸,无数的灯笼摇曳著,络绎不绝…… 「就送到这里吧,前面不是两位能去的地方了。」站在桥边,芊芊微笑著向我们欠身 告别,就像夕阳反照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不知以怎样的心情,我们目送她纤弱而坚强的 背影消失在光桥之上…… 「灯笼!」冰鳍忽然想起忘了归还芊芊的灯笼,伸出手时,他惊讶的发现那盏百褶灯 笼早已不知去向,只有一朵浓紫的龙胆花还静静的躺在手心苍白的纸灰中…… 「死灵从不说谎,直到最後她也没有失约。」冰鳍将脸埋在握花的手里,「按照约定 ,她成全了,她最爱的人的幸福……」 飘飞的灰烬里,我轻轻的露出寂寞的笑容,是不是该告诉冰鳍呢,龙胆花的花语是□ □孤寂的恋情,以及□□为悲伤的你所爱…… -- 我遥遥而来。携今生後世。 终於,终於得遇他,三千红尘灿如桃花。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 From: 202.178.194.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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