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释僧肇述ⓒ

夫宗极绝于称谓，贤圣以之冲默；玄旨非言不传，释迦所以致教①。是以如来出世，大教有三：约身口，则防之以禁律②；明善恶，则导之以契经③；演幽微，则辨ⓓ之以法相④。然则三藏⑤之作也，本于殊应⑥，会之有宗，则异途同趣⑦矣。

禁律，律藏也，四分十诵。法相，阿毗昙⑧藏也，四分五诵。契经，四阿含藏也：《增一阿含》四分八诵，《中阿含》四分五诵，《杂阿含》四分十诵，此《长阿含》四分四诵，合三十经以为一部。

阿含，秦言⑨法归⑩。法归者，盖是万善之渊府，总持之林苑。其为典也，渊博弘富，韫ⓔ而弥广；明宣祸福贤愚之迹，剖判真伪异齐ⓕ之原，历记古今成败之数，墟域二仪品物之伦。道无不由，法无不在，譬彼巨海，百川所归，故以法归为名。开析ⓖ修途，所记长远，故以长为目。玩兹典者，长迷顿晓。邪正难辨[＊]，显如昼夜；报应冥昧，照若影响；劫数虽辽，近犹朝夕；六合虽旷，现若目前。斯可谓朗大明于幽室，惠五目于众瞽，不窥户牖，而智无不周矣。

大秦天王，涤除玄览，高韵独迈，恬智交养，道世俱济，每惧微言翳于殊俗。以右将军使者司隶校尉晋公姚爽，质直清柔，玄心超诣，尊尚大法，妙悟自然，上特留怀，每任以法事。以弘始十二年岁次上章阉ⓗ茂，请罽宾⑪三藏沙门⑫佛陀耶舍⑬出律藏一ⓘ分四十五卷，十四年讫。十五年岁次昭阳赤ⓙ奋若⑭，出此《长阿含》讫。凉州沙门佛念⑮ⓚ为译，秦国道士⑯道含笔受⑰。时，集京夏名胜沙门，于第校定，恭承法言，敬受无差，蠲华崇朴，务存圣旨。余以嘉遇猥参听次，虽无翼善之功，而预亲承之末，故略记时事，以示来贤焉。

ⓐ 此序依宋、元、明三本附载。

ⓑ 宋本无“长安”二字。

ⓒ 宋本无“述”字。

ⓓ “辨”，宋本作“辩”。[＊]

ⓔ “韫”，宋、元二本作“温”。

ⓕ “齐”，宋、元二本作“济”。

ⓖ “析”，宋本作“斤”。

ⓗ “阉”，宋、元二本作“掩”。

ⓘ “一”，宋本作“二”。

ⓙ 宋、元二本无“赤”字。

ⓚ “念”，大正藏原为“忘”，今依据碛砂藏改作“念”。

① 宗极绝于称谓，贤圣以之冲默；玄旨非言不传，释迦所以致教：所宗的极致（真理）不是名称言语所能触及，圣贤因此而淡泊静默；然而深奥的义理不靠言语文字不易传承到后世，释迦牟尼佛于是给予众生说法教化。

② 禁律：即“律”，比丘、比丘尼应遵守的禁戒，由佛陀所制定。音译为毘尼、毘奈耶。

③ 契经：佛经。音译为“修多罗”。

④ 法相：事理的区别、分析，在这里特指论藏。

⑤ 三藏：经藏、律藏、论藏。为印度佛教圣典的三种分类。

⑥ 殊应：殊胜的应化示现，在这里特指佛陀。

⑦ 会之有宗，则异途同趣：三藏有共同的宗旨，也就是殊途同归。

⑧ 阿毗昙：为音译，即论藏。

⑨ 秦言：即汉语、中文。

⑩ 法归：佛法的依归。

⑪ 罽宾：北印度的古国，相当于现今的喀什米尔一带。

⑫ 三藏沙门：精通三藏的法师。沙门原指古代印度传统婆罗门教以外的出家修行者，在佛教中指修行人。

⑬ 佛陀耶舍：比丘（受完整出家戒律的男子）名，北印度罽宾人。十三岁出家为沙弥，十九岁即能持经数百万句，二十七岁才受具足戒成为比丘。鸠摩罗什游学时曾向他学习《阿毗昙》、《十诵律》。于后秦弘始十年（公元408年）受鸠摩罗什的邀请抵达长安助译《十住经》，后来陆续译出《四分律》、《长阿含经》（与竺佛念合译）、《四分僧戒本》、《虚空藏菩萨经》。

⑭ 昭阳赤奋若：癸丑年，即后秦弘始十五年、公元413年。“昭阳”、“赤奋若”分别是《尔雅》对天干“癸”、地支“丑”的古称。

⑮ 佛念：即竺佛念，比丘名，凉州（甘肃武威）人。幼年出家。前秦建元年间(365～384)至长安，协助僧伽跋澄、昙摩难提译出《增壹阿含经》、《中阿含经》等，于后秦弘始年间（399～416）译出《菩萨璎珞经》、《十住断结经》、《出曜经》、《菩萨处胎经》、《中阴经》等，也与佛陀耶舍合译《长阿含经》，总计翻译十二部七十四卷。

⑯ 道士：有道之士，即修行人。中国早年称呼佛教僧众为道士，直到北魏太武帝独尊神仙道术士为天师，术士建立道教并迫害佛教，这个称谓才改为道教所用。

⑰ 笔受：翻译的角色之一，于译场听受译主的话，以中文笔录下来。按：传至中国的佛经为梵文，须经翻译，然而通达中文的人未必熟知梵文，熟知梵文的人未必通达中文，因此常有不同的角色合作翻译。

《长阿含经》的翻译，是由罽宾国的佛陀耶舍法师诵出，凉州的竺佛念法师翻译为中文，再由后秦的道含法师写下。